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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问解答

解惑录-刚晓法师闲暇解惑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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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晓法师闲暇解惑集(六)

问:有些僧人确实有了错,却不让我们说,这合理吗?

晓:谁说有错不让说?

问:《说僧过恶犯大重罪》。

晓:任何人有错都可以指出来,你放心。你得搞清什么叫僧。所谓僧,不是某一个人,我刚晓不能叫僧,我师父也不能叫僧,弘一大师、印光大师等也都不能叫僧,任何一个出家人都不能叫僧。僧的定义应该是——依六和敬精神而住的和合众。所以,说僧过恶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只能说某一个出家人的过失而已。甚至你说某一个地方的所有出家人的过失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只要真有过失,一定是没有落实佛制的六和敬精神,只要没有落实六和敬精神,那就不能叫僧。

问:《说僧过恶犯大重罪》上可是干脆用的“苾刍”。

晓:没关系。这本书中间列有十非法,都是在什么什么“前,率尔呵举破戒苾刍”。注意这个,这很明白,你要对犯错的当事人说、指出来,让他改正,你不要对外人、第三者宣扬,当然,更不能造谣生事,恶意诽谤,这就是“以无根法谤”,这就有罪了。

所以,你得注意掌握佛教的根本精神,不要读死书,被书所累、被书束缚最要不得。

问:既然一切都是空的,为什么我们还要干这个干那个?

晓:“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是笑话。而且天长地久也是做不到的。

这里的空,是空性,幷不是没有这张桌子,就象做梦一样,梦中的大老虎是没有的,但做梦这事儿还是确实的。

问:我不是佛教徒,不过是对佛教感兴趣而已。我想问一下“随缘”到底怎么讲?

晓:直接问就好了,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佛教徒,我也从没想过要把你们发展成佛教徒,让你们信仰佛教,我只是希望你们对佛教多了解些,知道什么是佛教,什么不是佛教。

所谓“随缘”呢,现在人已经把它变成了“偷懒”的另一种说法,这很可悲。本来,随缘是果上的事儿,我们现在明明还在因地修行处,在修行处就应该是精进,“因上精进,果上随缘”,所以,现在要努力干。我们现在总是拿“随缘”做自己偷懒的借口。



问:九华山造的地藏铜像怎么与道明和尚一样?

晓:这是大和尚选的比丘像,其中自有深意,这其实不必我多说。

这里我补充一点儿大家不曾留意过的东西。是什么呢?就是在九华山,关于地藏菩萨的塑像。中间一尊是地藏菩萨,两侧站立的,一位是闵公长者,另一位都说是道明和尚。其实按上禅堂晓悟老和尚的说法,这都是误解。中间的是地藏菩萨是对的,闵公长者也不错,但另一位比丘,幷不是道明和尚,而是金乔觉。他说,中间的地藏菩萨是佛经中的法身地藏菩萨,比丘是化身地藏菩萨——金乔觉,因为他是地藏道场的开拓者,所以他占有一席之地,至于闵公长者,人家是九华山的山主,敬献九华山作为地藏道场,所以后人塑像时就也给他了一席之地。这个说法到底对不对,还有待于考证。这里我只是把晓悟老和尚的这个说法告诉大家而已。

问:这与九华山地藏铜像为立像有什么关系?

晓:若晓悟老和尚的说法成立,则九华山地藏铜像与道明和尚一样,就说明大和尚也认为九华山现在的塑像,其站立者其实就是地藏菩萨的化身金乔觉。不过大和尚可没有这么说过,你们要以大铜像的说明材料为准,晓悟老和尚的说法不见于任何资料,他只私下对我说过。

问:都说印祖是大势至菩萨,到底是不是?

晓: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这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问题,不值得认真追究。

问:念经时你说太熟了就换,这样到底好不好?我还是怀疑。

晓:你能怀疑,这值得赞叹。那只是一种读经的方法而已,还有另外的读经方法,念经时得“随文作观”,尤其是密宗,特别注重作观。

问:眼睛有了毛病,出现错觉,可以看见第二个月亮,既然是眼睛有了毛病,出现了错觉,为什么是看见了第二个月亮,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一只小狗?

晓: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解答了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什么东西都是无常变化,这个我们都知道。比如我这个茶杯,一下子这个把手掉了,这是可能的,是无常变化吧~~一下子掉在地上了,它破了,这也是无常变化吧~~既然它是无常变化的。它为什么变不出一只小鶏来?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问:……

晓:自从一读《楞严经》,不读世间糟粕书。这些问题,《楞严经》上有答案。变化的只是事相,在这无常变化的事相背后有一个抽象的规律是不变的,最开始《楞严经》我也看不懂,读次数多了,我才有了点儿感触。当然,大乘经不存在一个懂不懂的问题,它只有领会的深浅问题,经典你一看就懂,你读得越多,挖掘得越深,领会得越多,如此而已。我这么说你满不满意。

问:……

晓:你无话说,说不出话,这我理解。你现在是懒的问题,头脑发懒,总想让别人告诉你一个直接的答案,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儿?我告诉你让你以后骂我~~

问:我听过你的《百法》,你提到“后来先作主公”我感到你说的好象有问题,它可能指中阴身。

晓:因为这句是《八识规矩颂》中的话,心识不是“东西”。所以是不可能去去来来的。至于说中阴身,中阴身倒可以去去来来,还能飞起来。根有浮尘根、胜义根,我们一个人是既有胜义根,又有浮尘根,但中阴身只有胜义根,没有浮尘根。韩廷杰老师在九华山讲课时说——阿赖耶识实际上就是灵魂。这个绝对不对。中阴身是灵魂,它虽可以来来去去,但它也是无常变化的。

问:为什么世亲菩萨的话也不是严格地合于因明规则呢?

晓:不,是不合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新因明规则而已,世亲菩萨是属古因明师,他还作过《如实论》、《论轨》、《论式》、《论心》等著作,就是讲因明的。现在所用的因明是新因明,是陈那论师把古因明加以改造而有的,陈那论师是世亲菩萨的弟子。所以不能说世亲菩萨的话不合因明规则。

问:在净土经典中,佛菩萨到底起了一个什么作用?

晓:佛菩萨永远只起一个领路人的作用。

问:那么该如何理解佛菩萨的加持。

晓:佛菩萨的加持只是增上缘而已,因果是任谁也不可违背的。千万不可把加持当作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不过现在这些末流的净土宗特别强调加持。加持是他力,同时还得有自力,自力、他力二者道交感应,你就可以往生了。然而实际上,这都是舍本逐末的方法,尤其是现在的什么本愿法门。

问:那么净土宗如何修?

晓:看看净土五经就明白了。最多看看世亲菩萨的《往生论》和创净土宗的慧远大师的著作就够了,其它的根本不必看。因为经典是佛陀的本来面目,是从最清净法界等流出来的,所有的后来的大德们的著作,都是给释迦佛化妆。大德们每写一本着作,都是给释迦又加了一层面膜,加在释迦脸上的面膜已太厚了,面膜太厚了使得释迦的面目看起来确实有些可憎。

问:我们能不能真的看到佛?

晓:你看佛干吗?

问:若能看到佛的话可以给我们学佛增加信心。

晓:不会的。若真想看的话,你就看看殿堂里塑的佛像或者印的佛像都行,千万不要奢望看到真佛,那能吓死人的。

问:佛很恐怖吗?

晓:当然了。比如药师佛,薜琉璃,万米高空的碧蓝色(青色),若一个人长得象万米高空的碧蓝色那样,而且晶莹透明,能不吓人吗?当然吓人了,真能吓死人的!

问:有人说看见佛会满心欢喜的。

晓:那是看见的假佛。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看佛的法身──经典。

问:我不隐瞒,我是道教徒,请问师父你怎么看待我们的长生不老?

晓:长生不老也不神秘,好得很。长生是寿命长,长是相对于短来说的,一般人活六十、七十,你活八十、九十,这就是长生呀。不老是衰老得慢而已,就象咱医学上说的不疼、不流血一样,什么叫不疼?只要不是说把你疼得受不了,疼晕过去,就叫不疼;什么叫不流血?只要不是说流血流得止不住,能止住就叫不流血。什么叫不老?老得相对来说慢些就叫不老!这不是讲养生的嘛?!长生不老又不是活上个万古千秋!当然人有长生不老的希望也是很正常的,任何人都有,只不过是道教把它上升成了一种系统的理论而已,这好得很。

问:“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法师你听说过没有?

晓:听说过,是道安大师提出的弘法原则,出处是《高僧传》第五卷的道安大师传。不过呢,国主们总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所以,依了国主也很麻烦,弘法就得踩钢丝。

问:你这么说,我下边的话也不必再问了。

晓:那你就别问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另外,道安大师的传记上原话是这么说的,“当此凶岁,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我们经常引用却总引用不完整,令人产生歧义。

另外,关于弘法,现在我们也得少谈,一般来说,我们现在应该是学法,学好后是修法,修好后弘法,当然,现在也是以学法为主,幷兼修法,有机会给人说说就说说,但这不叫弘法。学好以后以修法为主,幷兼学法,因为人应该活到老学到老,永无止境,这时候有机会给人说说就说说。学好了、修好了,然后以弘法为主。

问:法师,你提出了个观点——以禅宗为代表的中国佛教其实只是中国文化在佛教旗帜下的重新集结。现在咱不说那么大,只说禅宗。确实,佛教在传播过程中,人们改造了它、肢解了它,各取所需,而且还塞进去了一些儿与佛教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但是,人们已经习惯了,当年胡适说,一部禅宗史,90%都是伪造,而且胡适进行了详细的论证,但仍然没有改变现实中的佛教状况,你现在提的观点,更进了一步。你既然提出了观点,就该好好地来论证一下才行。你有没有论证过?

晓:没有正儿八经地写文章论证过,只给同修私下讨论过,我觉得根本不必要摆出架势来论证,你反对了,你就来论证。这就是世亲菩萨用的法子,“我立一个三界唯识的观点,你们谁不同意谁来反驳”。

若让我自己来论证,可能会费了很大的劲儿,但又不得要领。是不是法律上有个谁上诉谁举证的原则?都不知道?算了,我记得好象有,若记忆不错的话,按这个规则,那么你要反驳你就举证。

问:那么,法师你该怎样对待以前的中国佛教宗派?

晓:某个现象的出现,都有它的历史使命,但当它的历史使命完成之后,它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若它还赖在历史舞台上不下来,那么,只有请它下来。在当时,为了适应当时的条件,从两汉之际到南北朝,中国的祖师们大都在翻译经典,把大小乘各派教典一股脑儿地译了过来,当然,其中也出现了象道安大师这样的人物,但不占主流。因为传译过来的经论各不相同,千差万别,这时候就需要给来个大的整理,于是,各宗各派就出现了。天台宗最先成气候,这是第一个中国自己的宗派,接着其它宗派也出现了。我们看这些宗派,它们最具中国特色的地方,是判教。天台宗判五时八教,华严时、阿含时、方等时、般若时、法华涅槃时,化法四教藏、通、别、圆以及化仪四教顿、渐、秘密、不定。律宗判化制二教,化教分为性空教、相空教、唯识圆教,制教分为实法宗、假名宗、圆教宗。华严宗判五教十宗,小教、大乘始教、终教、顿教、圆教,我法俱有宗、法有我无宗、法无去来宗、现通假实宗、俗妄真实宗、诸法但名宗、一切皆空宗、真德不空宗、相想俱绝宗、圆明具德宗。密宗判显密二教。净土宗判难行道、易行道。还有什么宗?

问:唯识宗。

晓:对,把唯识竟然给忘了。唯识宗判三时。好了,我们看这些判教,这里先不说唯识宗,说其它的宗派,它们的判教,都没有经典原文圣言量依据,都是各派祖师他们自己对经典的理解、把握,佛教恰恰反对这个。比如,佛光山搞佛牙舍利迎请法会,我们的《法音》上登文章批判,用的就是没有经典依据。

问:为什么非要经典依据?这个令人费解,假如说你所依据的经典是伪经怎么办?

晓:这就是宗教特点!我们接着说刚才的话题。这些宗派本身都有一定的缺陷,在最初创建时,利大于弊,但渐渐地呢,变了,弊端越来越显著,那么,就一定得有新的东西来弥补他们的弊端。后来的祖师们实际上对这项工作一直在努力着,在修补创宗祖师的不足之处,但是,这样一来,使得各宗的书越来越多,后人越来越怕。我们现在干脆换一个坐标系,另辟新路。当初哥白尼不就是因为嫌地心说太烦琐了才干脆弄个日心说出来吗?爱因斯坦也是因为突破了牛顿的经典体系才为物理学开辟了崭新的一片天空。我们现在也要突破祖师们的思想限制,才能为佛教的振兴作出点儿成绩。我在刚做教务长时,也请教过几位老师父,他们竟然告诉我,八宗之外无佛法,那么,对这些老师父,我就明说,我尊重你,因为你们能够在文革中坚守自己的信仰,但我不敬重你。这些老师父们也难怪,他们很不容易,用整个身心来实践八宗理念,深爱着八宗。虽然说他们幷不曾为八宗贡献出什么。

问:为什么不说唯识宗?

晓:唯识宗的判教依据有经典原文,是《解深密经》的第二卷《无自性相品第五》中,“尔时胜义生菩萨复白佛言,世尊初于一时在婆罗痆斯仙人堕处施鹿林中,惟为发趣声闻乘者,以四谛相转正*轮,虽是甚奇甚奇希有,一切世间诸天人等,先无有能如法转者,而于彼时所转*轮,有上有容,是未了义,是诸诤论安足处所。世尊在昔第二时中,惟为发趣修大乘者,依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以隐密相转正*轮,虽更甚奇,甚为希有,而于彼时所转*轮,亦是有上有所容受,犹未了义,是诸诤论安足处所。世尊于今三时中普为发趣一切乘者,依一切法皆无自性、无生无灭、本来寂静、自性涅槃、无自性性,以显了相转正*轮,第一甚奇,最为希有,于今世尊所转*轮,无上无容,是真了义,非诸诤论安足处所。”这是经典原文。

而且,其它宗派,都是祖师们极力创宗,而唯识宗呢,玄奘法师幷没有着力于创宗立派,而是凭自己的学识水平、人格魅力,在他的周围自然形成了一个佛教团体,因为这个集团在当时很有影响,所以,人们根据当时的派别习惯给命名为宗派——唯识宗,所以,在玄奘法师入灭不久,这个团体就散了,那么,唯识宗就没有了。有人说,玄奘法师作为一个翻译家是很成功的,但作为一个创宗立派的祖师是很失败的。确实是,因为玄奘法师根本没有创宗立派。窥基法师呢,对于他老师的理论的理解,在我们看来,也幷不是绝好。当然,这不能怪窥基法师,这是时代的关系。在当时玄奘法师的弟子们中间,窥基法师是出类拔萃的,但毕竟来说,他们是当局者,当我们现在人回过头来再看他们的著作,会发现不足。窥基法师写东西太多了,被称为“百部疏主”,这是个毛病。

问:禅宗呢?

晓:禅宗就不说了,更厉害,其它宗派还得整理经典,判教,它干脆不要经典。在禅宗中根本找不到多少佛教内容。

总起来就是,八宗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问:法师,你说学佛让学原经,我不大赞称这个观点,比如阿含经,在阿含经中我找不到一个纲目线索,我想,最好还是先从论典入手,比如《清净道论》,这脉络很清楚,会容易点儿。

晓:可以的,我幷没有说让大家都照我的方法来,不过你要注意,《清净道论》的脉络再清楚,那也是祖师的理解,你千万不要被祖师的理解把你束缚住。

问:你怎么不能坚持自己的学佛次第?

晓:多嘴~~我是给人家说的。不过,你既然敢说,我们就该给你鼓掌。我的次第是我的体会,我给举个例子 ——

我是一个特务机构,我不清楚敌国的密码暗语,那么,敌国的情报我就没法子破解。这时候我会这么做:不管这密码我现在能否破译得出来,我只努力搜集,用心研究,当什么时候,我把敌方的密码搜集得足够多了,通过我的研究,我自然可以发现敌方的密码的奥秘,那么,我以后就可以很顺利地破解敌方的密码了。

我们现在学佛,也是这样,佛教经典的奥秘我们幷不懂,实际上,经典呢,对我们来说就是佛菩萨的密码,可我们现在破译不出来,我们现在就尽可能地多搜集佛菩萨的密码,在这上边儿用功,到什么时候,你通了,你就是破解了佛菩萨的密码。做特工,若只凭手里仅有的一个密码,那是怎么也不行的。

我再说说学佛的事儿。干什么事儿,都得有一定的次第,次第不能乱,“一失次第,即成魔业”。我们现在就要挨住次第,先是学法,然后修法,最后弘法,这三个步骤贯穿我们整个一生。说什么学修幷重呀什么的,纯粹浑话,我们现在一般寺庙里,你若坚持上殿过堂,说这就叫修行,不对的!上殿过堂只是日常规范而已,那不是修行。出家人都应该上殿过堂,不上殿过堂的话,是连最起码的出家人也不够格儿。

问:你以前说过食肉的事儿,可不单是藏传佛教食肉的呀。

晓:你是想吃肉了~~作为汉僧绝对不可以的,当然,佛教是个“百货店”,要什么有什么,你一定可以找出能够吃肉的理由,我们的《甘露》杂志上就登过戒园老法师的一篇文章,《汉传佛教禁肉食习俗的由来》,是在第五期上吧,反正很早。

我们现在不要与人们的习俗对着干,没好处的,只会自害害他,《像法决疑经》中说,“我于毗尼藏中听食肉者”,是指“此肉不从四大生,不从胎生,不从卵生,不从湿生,不从化生,不与识合,不与命合,当知世间都无此肉。”大家看,佛同意你吃的是根本不存在的肉。所以,你还是吃不上肉。

问:好象《像法决疑经》是一本伪经。

晓:我不管。

问:为什么?

晓:我现在又有一个想法。所谓经典,就是权威性的著作,本无所谓真假,只要是权威,比如《黄帝内经》,都知道那只是托名黄帝写的而已,实际上幷不是黄帝写的,这是不是伪?当然是!但它在医学上的地位谁能否认?再者,佛教说一切都是假立的,但是假立的也有作用,《楞严经》等,即使是假的,它的作用(影响)也早已深入人心,它在中国佛教中的地位谁能否认?到它该退出佛教舞台时,由不得自己不退的。那么,我是不是否认支那内学院的功劳呢?没有!支那内学院就是在促使《楞严经》退出佛教舞台。

问:玄奘法师写《会宗论》、后来的三教合一,你说这都是中国式思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中国式思惟不好?

晓:不是。中国式的思惟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个问题不能用好不好这么简单地来评价。

我们考察一下中国历史,中国的历史,国家统一是占主要地位的,相对来说分裂的时候比统一的时候要少,这就形成了融合汇一的中国民族思惟模式,印度却是四分五裂的时候居多,他们认为,不一样也是允许的,不一样就争论,争论也是行的,世界上的人本来就是千差万别,哪儿能要求都一样?怎么能不争论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在佛教中的表现就是,比如中观学派、瑜伽学派,二者不一样,不一样是对的,就象一个人一样,必须既有左脚又有右脚,不能要求左脚与右脚一样,若左脚右脚一样的话,那就不顺了。只要中观行不行?也行的。一个人若只有左脚,也照样能活,但你是残废,只要瑜伽也是同样的道理。

还有,印度的这种思惟模式,在五种种姓中也表现的很明显,按中国的思惟,任何人都有佛性,就该人人能成佛了,印度人不这么想,他们认为:在千差万别的世界里,不必要要求统一,就不必要求人人都成佛,就有了五种种姓。

问:人人本具的佛性,为什么又有了五种种姓的不同?

晓:这就象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够跑路,但不能要求人人都是王军霞。古代的祖师大德们把佛性与种姓用不同的性(姓)字,其用意就在这儿。

问:玄奘法师幷没有译《会宗论》,这是为啥?

晓:玄奘法师尊重法,释迦的经典他还没译完,哪儿能先译自己的《会宗论》呢~~再者,玄奘法师幼小出家,29岁动身去印度,十几年工夫,没写一点儿东西,在印度也只有《会宗论》、《制恶见论》、《三身论》等一点儿,可我们现在人,一出家没几天写出的文章满天飞。

中国创宗立派的祖师都有大部头儿,而玄奘法师没有。

我这个人有这个毛病,说话管不住自己的嘴,一说就没个完,大家担待一点儿,我再加一点儿闲话,关于佛典翻译。比如诗词,现代的翻译家对诗词的翻译是最头疼的,有一个汉学家,他在介绍中国文化时,到诗词要译成法文,他感到怎么译也译不出诗词的境界,后来他把这一章给空了出来。

我们知道,每个翻译家在翻译经典时,都会不自觉地带上他那个时代的特征。

释迦说法都是用的古印度的梵文。比如玄奘法师的译文,虽然我们推崇玄奘法师的译文好,但比如我们把释迦的梵文所含的意蕴看作整体一,就是100%, 那么玄奘法师的译文大概可以把经文的意蕴译出95%,而有些人的译文可以达到90%或80%不等,现代人若再把玄奘法师的译文改为白话文,这就是再一次失去意蕴,95%就变成80%了。

我们现在要学梵文的话,可以最大可能地接近佛经的原来意蕴,但我们现在无能力使用梵文,那么我们就使用古代汉语。

一个时代的译师,不可避免地,他要带上他那个时代的气质。比如唐朝,盛唐时的文人都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宋朝,尤其是南宋的文人都有那么一股子凄凉味儿。

一个地区的译师,不可避免要带上一个地区的意蕴。比如鸠摩罗什法师译的经,与玄奘法师译的经,那就不一样,他们很想客观,尽自己最大能力尽可能地做到客观,但你只要没究竟成佛,这个你就做不到。

所以,我希望大家多看东汉到南北朝、隋唐这一段时期内的文章,因为南北朝以前,中国佛教界在做一件事儿──译经,隋唐时也还有人译经,但隋唐以后就几乎没有了,你多读这时候的文章,可以更好地理解那个时代,这对于你学佛教很有帮助。

问:那烂陀寺的师子光用中观破唯识,戒贤论师为什么不干涉?

晓:戒贤论师高明呀,戒贤论师彻通三藏,他对师子光的观点是可以判别的,这毫无疑问。

问:他知道师子光的观点有问题,而为什么不出来说话?

晓:我是当老师的,这我深有体会,对于学生们的任何观点,我都赞扬而不批评,那怕他犯了错误,我也在中间找出一点儿好处,这样可以鼓起这个学生的信心。学习呢,信心是最重要的,学生的错误我是一眼就看出来在哪儿了,可是,我若告诉他,他很可能内心不服气,必须让他碰壁以后,由“时间”法官来裁定。戒贤论师不批评,反而任由师子光胡闹,这样呢,师子光是一方,其它人是一方,自由辩论,这就调起了自由的学术氛围,到玄奘法师出来以后,他的文章一写出来,说服了师子光,这就行了。

问:那么,要戒贤论师干什么?

晓:把握大局、控制局面,师子光再”胡闹”,戒贤论师也知道他的漏洞在哪儿。

在玄奘法师传记中,是师子光先讲了中论、百论来破瑜伽,玄奘法师是“妙闲中百,又善瑜伽”他说:“圣人立教,各随一意,不相违妨,惑者不能会通,谓为乖反,此乃失在传人,岂关于法也。”接着,玄奘法师又从教义方面来阐释,戒贤论师“称善”。

问:佛教和国家的关系该如何相处?

晓:这很明白,道安大师在当时就提出“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的原则。

问:但事情好象不是这么简单?

晓: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原则,具体操作那就是刚才说的得走钢丝,因为国主太不可靠,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下最不可靠的人就是政治家,当然,有些国主也称不上政治家。

问:例如。

晓:好。明朝时佛教界有个很著名的事件,圆悟禅师与法藏禅师有了争论,争得很激烈,原因是法藏禅师写了一篇《五宗原》,也不长,只有一卷,圆悟禅师就立即起来反驳法藏禅师的观点,法藏禅师的弟子弘忍禅师写了《五宗救》,十卷,来反驳圆悟禅师的观点,可惜法藏禅师、弘忍禅师都命不长寿,他们去世后,圆悟禅师打死老虎,又写了一部《辟妄救略说》,也是十卷。圆悟禅师生于1566年,活了76岁,而法藏禅师生于1573年,活了62岁,法藏禅师去世后,圆悟禅师还活了7年。法藏禅师、圆悟禅师都去世之后,弟子们接着斗,超出了正常的学理争论。比如圆悟禅师去世晚,去世后弟子们请钱谦益给撰写塔铭,法藏禅师的弟子们觉得脸上无光,展转请到了黄宗羲,让黄宗羲给法藏禅师撰写了塔铭,这才觉得争了一口气。两派争争吵吵一直不歇,到了清朝时,雍正皇帝干预这件事,佛教争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雍正皇帝却来插这么一手。当然,这争论现在看来很无聊,最开始圆悟禅师和法藏禅师、弘忍禅师不管怎么说还是有教理争论,后来的弟子们实际上成了斗气,没什么理论了。雍正皇帝写了一部《拣魔辨异录》,说圆悟禅师一系是正的,法藏禅师一系全是魔说,称法藏禅师为魔藏,称弘忍禅师为魔忍,很不客气,打下了法藏一系,规定:凡属法藏一系,削其支派,撤其钟板,永远革除祖庭之外。但没过多久,我记得是到乾隆皇帝时,雍正定了的“案”竟然又翻了个个儿,法藏禅师的语录比雍正皇帝的《拣魔辨异录》地位更高,人们又称法藏禅师为“末法之龙象”、“天童之诤子”。这在《清初僧争记》中间有详细的记载。所以国主哪儿有个准数儿。

问:经典中有一种情况,有些人一听释迦牟尼佛说法,马上须发自落,袈裟披身,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晓:巧极了,昨天××师父还给我说这个事儿,其实是这样的。第一种情况,就是佛力神变不可思议。对于一般的居士都这么说,也就够了。第二种情况,须发自落,袈裟披身表示一种境界,顺治皇帝有首赞僧诗,中间有“黄金白玉非为贵,惟有袈裟披最难”,这首诗到底是谁写的,这个幷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袈裟难披,就是说内心的宁静很难,有的人现了僧相,但还是烦烦恼恼,比如说我。对于有的人,会说这是说大话。还有第三种情况,就是说象教主一样,自己把自己头发剃掉,表示自愿发心出家。

问:现在人不如以前……

晓:别说了,这句话我很不喜欢听,没有一点儿自信心,我们不比古人差的,绝对!

问: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问:我非说不可。你想,古人都是舍弃名利呀什么的,现在的出家人拼命追求,还说不比古人差?金贴不上的~~释迦牟尼连太子位都能舍弃,太子是要做皇帝的~~现在人还有什么舍不弃的?你追求难道还能追求到当皇帝~~

晓:你干脆接着说个尽兴得了。

问:没有了。

晓:我还当你有多少苦水呢?好,那就该我说了。释迦牟尼只有一个,是特例,没有可比性,你的模拟是不当的!再者,释迦牟尼生来就是太子,他有太子位,所以能舍弃太子位,现在的老和尚呢?他的政协委员,他的人大代表,是拼了好大力气才得到的,怎么能够舍弃?舍不弃是人性在作怪,老和尚也不是圣人!费了力气才得到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虽然不如太子位显赫,但费了力气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比不费力气的太子位更值得珍惜,敝帚还自珍呢,何况政协委员、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即使再不值钱,总比破笤帚值钱得多吧~~有了我才能舍弃,没有我舍弃什么?你先想想,你是根本没有名利,在空谈舍弃名利,还是有了名利,真的不贪名利?这大可怀疑的!

问:太子还出家哩~~

晓:要说就理直气壮地说,别悻悻囔囔的。出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出家了,太子出家,皇子出家,历史上都有,但那都是宫廷事件的结果。释迦牟尼说,苦的逼迫是原因。都一样的。

问:该怎么看待净空老法师的佛教是教育的观点?

晓:佛教有教育的成分在里边儿而已。可以说,宗教都有教育的成分在里边儿,不单是佛教。

问:现在有居士也称和尚,他们说本来和尚是个通用的称呼,现在被出家人霸占了,这对不对?

晓:肯定不对。和尚这个称呼,本来是通用语,但是,语言是演化的,到现在和尚这个词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成了出家人的专用语了。那么,佛教因明中有个世间相违,现在的居士自称和尚,就是犯了世间相违的过失。

问:宗教教主都是很神奇,这可信吗?

晓: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我也不说。

问:现在计算机网络的发展给佛教有什么影响?

晓:影响是多方面的。比如,佛教很强调善知识的重要性,为什么呢?我慢慢说。

在佛陀时代,人是只能听讲,尔后凭记忆而传播佛、修持佛法的,有很多人没有听佛说法的机会,那么,他必须去亲近善知识,因为只有善知识才听到过佛法,能够指导你修行,当然你得亲近善知识。佛陀入灭后,弟子们结集经典,仍然是这样,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好几百年。渐渐地,有些经典给写在了贝叶上,但很少。大乘经典就渐渐出现,大乘经典是大菩萨境界,但是,当他们的境界出现,就给弟子们讲,可能有人问来源,有人不问,不问的咱不说,有人问了,你从哪儿听来的,他就假说,这是佛给舍利弗说的。大部分人是不问的,比如,我记得曾给人说过,藕益大师说,三藏十二部,留给他人悟,八万四千行,交于别人行。当时我作了一种解释,但难道说别人的解释不对吗?是不是藕益大师也是向净空法师说的,我悟了!你悟了什么?悟了要念佛。藕益大师是不是也是这样,通过阅藏等修行,也悟了,也是悟了要念佛~~我也不知道,好在当时没人问,但假如说有人问了,我该怎么回答?现在想来好险。

当经典有了记录在贝叶上之后,善知识的作用就削弱了一部分,本来,人家找善知识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听经闻法,一个是你指导他修行,现在呢,听经闻法不一定要找你了,只是让你指导修行时才来找你。所以,慢慢地,对善知识用的地方少了,但要求更高了,你善知识必须得有宗教体验。

现在,经典已经铺天盖地,任何人只要愿意,根本不需要找善知识都可以闻法,所以,善知识的宗教体验要求更加明显。今天,更不得了,计算机网络化,有人来给我说,想要学俱舍,没有原文,说把钱寄给我,让我方便时给买,我就告诉,根本不必要,计算机上有大藏经网站,你只须鼠标轻轻一点,一下子,经文就来了,然后你自己编辑,想怎么排就怎么排。这样呢,根本不需要来找我。所以,计算机网络化对宗教师的要求是:宗教体验的重要性越来越高。

问:素食到底有什么好处?

晓:你们这些家伙烦不烦人,我都烦死了,你们怎么什么都问我。

问:也不早了,大家准备休息吧。不过这个问题还请法师说说。

晓:我们老师说,素食是“一种残酷的刑罚”,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帮助你断淫欲。

问:“一切唯心造”,心不成第一因了吗?

晓:不是的,“一切唯心造”的心不是恒常的,不是第一因。第一因就是造其它而不被其它所造,象上帝一样。有第一因就是外道,其实外道也不是贬义,它只表示与佛教区别而已。心,它有一个意思,就是迁流变化,那么,它就不是恒常的,我想,你下去最好看看《摄大乘论》。

问:我听过你的录音,我觉得你有些危人耸听了,我们现在有的人真的很脆弱的,经不起吓的。

晓:佛教“是一匹良马,但是现在它懒惰了,需要牛虻来不停地刺激”,我就是这只牛虻。

问:所以你就老骂人~~

晓:我不是骂人,我是在鞭鞑佛教内部的非佛教现象。佛教在现在已经落后于时代了,佛教界须要警醒,然后奋起直追,应当让已经受到“压迫”的佛教界意识到压迫,如马克思说的,“为了激起人们的勇气,必须使他们对自己大吃一惊。”但同时,由于我们落后了,所以,佛教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很脆弱,必须小心翼翼地加以保护。这二者如果失去平衡,佛教就会落入自暴自弃或束手待毙的深渊。你感到我总骂人,可能就是我对这二者的平衡把握得不好。

问:我们到底该怎么给大小乘佛教的关系定位?

晓:就象一个人的小时侯和长大了一样的关系。

问:法师,我觉得你的威仪不是很好。

晓:客气什么,不但不是很好,而且可以说很差。我说什么都是借口,谢谢你提出来。

问:你如果能改改你那放荡的脾气就好了。

晓:怎么说呢~~江山好改,秉性难移,我已经老了,还朝哪儿改?不过,你们可不要学我,当年我们上了当,是谁说的,“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到现在我才发现,这根本是一句浑话,榜样的力量极其有限。比如说我在九华山佛学院,我的好处他们不学,单学缺点儿。我索性——承认错误,坚决不改!

问:我想求师父给我指点一下,我的家庭太不安宁。

晓:我可不是……怎么说呢~~挺不好说的。这样吧,看你一脸的慈眉善目相,不应该的呀?而且,估计你也是结婚不久吧?

问:是结婚不久,不过我也不知道为啥老与她处不好。

晓:我想是不是因为你不会嫉妒的关系?

问:嫉妒不是坏的吗?

晓:嫉妒虽然不好,但用在这儿还是蛮管用的。佛教特别强调感悟,先有理论后超越理论,没有理论你就无法超越理论,可若只有理论而不能超越理论,你就不能够有所感悟。书上都说,夫妻间要互相尊重,也应该让爱人在心灵深处保留一方属于自己的“领地”,佛教也有这方面的内容。但是,人都很贱器,如果对方作什么你给她充分的自由,不问她,她反而会认为你根本不在乎她,所以你一定得嫉妒——“吃醋”。甚至得“带上你的鞭子”。

问:什么意思?

晓:不是有首民歌吗?“我愿做一只小羊,让牧羊姑娘把鞭子轻轻打在我身上”,或者是你拿鞭子打它。谁知道呢。

问:这些问题你怎么知道该这么解决的?

晓:(笑)我是师父,我当然知道了~~

问:这是怎么得来的说法?

晓:那就无可奉告了。

问:我见净空法师有个说法,说六祖慧能大师什么都通了,假如说有人问他原子弹怎么造他也会。这个说法我不明白,请法师给理一下。

晓:天哪,不能这么说的呀~~六祖悟了,明了一切,但佛教是断烦恼的,是求解脱的,可不是造原子弹的。你是干什么的?

问:教书。

晓:当老师怎么还这么胡涂。我们拿社会上的东西作一个模拟,佛教只是相当于人文这一块儿,与造原子弹根本不沾边儿。

问:那佛陀的一切智智怎么理解?

晓:佛法是“均等义品”,这个“义”就是说的义理,就是道理、智能,这你得搞清楚。

问:佛法不是包含世间法和出世间法吗?

晓:苦和集就是世间法,灭和道就是出世间法。苦、集、灭、道都是佛法,当然佛法包含世间法和出世间法。

问:造原子弹也是世间法呀~~

晓:这就是看你对法的定义了。佛教中有个说法,“菩萨通五明而成道业”,五明就是因明、声明、工巧明、医方明、内明,真正的佛法只是内明这一块儿,其它的严格来说,都不是佛法,你佛法通了,也只是内明通了,其它的不通还是不通。但不通也不影响你的伟大。六祖会不会造原子弹都不影响他是六祖,我们不必要非说六祖也会造原子弹、会玩计算机,说这样的话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这个和尚荒唐,你连科学史的基本常识都不懂。

问:法师,你怎么看待弘一法师等。

晓:那是一代高僧,除了五体投地,我又能怎样呢?

问:对于他们的成就该怎么评价?

晓:谈到成就,那就得客观了,夹不得半点儿情绪化。对于佛门中人,我觉得玄奘法师第一,无出其右者。至于弘一法师的成就,说实在的,我们看一下他的著作,发现他对于佛教的贡献,幷没有独特之处,没有多少属于他自己原创的独立思想,当然,不是说原创性是伟大的唯一条件,但原创性毕竟是很重要的一个条件,原创性的不可替代处最大。弘一法师主要是因为他没出家时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即使人家不出家,其历史地位也无可否认。比如说现在,有一个很有名的电影演员出家了,一定会成为小报上的热点,过一段时间,就会沉寂下来,以后,他(她)再有些佛教著作,外界不一定有什么反应,但佛教界内一定有反应,若他的著作真的有一定的价值,自然很好了。

问:关于佛,能否再说一下。

晓:所谓佛,是一类,而不是一个。连同魔,也是一类,其实魔是十分可爱的,正因为它的可爱,所以可恨、可怕。

到底什么是佛呢?书上有答案的,其实你们都知道,而且,我想,你的这一问,也肯定不是想让我给你背书上的“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你是想听点新东西吧?

问:的确。

晓:好的。干脆这么来说吧,我拿世间的东西来做个模拟。比如说“毛泽东思想”,所谓毛泽东思想,其实绝不是毛主席一个人的思想,按照邓小平的界定,毛泽东思想其实是第一代领导集体的智能结晶,而且就连毛主席自己的有些话,也不属于毛泽东思想,毛主席自己也有违背毛泽东思想的地方。

那么佛教呢?也是这样,佛(教)这个概念就如同毛泽东思想这个概念一样,它是集体的智能的结晶,而不是哪一个人单独的智能,比如乔达摩·悉达多。

问:那么,伪经问题根本就不存在了~~

晓:你开窍了!正是如此!先接着我刚才的话题说,佛法有四种情况——佛说佛法,佛说非法,非佛说法,非佛说非法。其中的“佛说非法”这个情况,有人不理解。现在这么模拟一下,可能就好理解了,就象毛主席自己也有违背毛泽东思想的地方。

问:是不是说悉达多太子也有些无聊的话?

晓:我没这么说,是你说的。

再说伪经问题,我们的先辈都是通过考据之类的来评说某经真某经伪,为什么伪呢?因为这部经是在佛陀入灭多少多少年之后才出现的。这时候我们若把“佛经”界定为如“毛泽东思想”一样,哪里有什么伪经、真经之分?能破除你的执着的都是真经!这才符合“一实相印”。

问:那你说话不是前后不一致吗?

晓:法无定法,话无定话,因时节因缘的不同而不同。

问:佛教的最大毛病是啥?

晓:小和尚作假,老和尚也作假;今人作假,古人也作假。这个最淘气。反正人生就是自欺、欺人、被人欺。

另外,佛教界很难进行平等讨论,尤其是老和尚、名法师,观点上的讨论本来是很正常的, 我们又不是在人格上攻击,但因为他们是老和尚,你一点儿也不敢说,你一说,他们能凭自 己的影响力在佛教界把你封杀,老和尚们都成了老虎屁股摸不得。

问:我见过你的一篇文章,说佛教的传播其实是台阶式上升,但佛经上说,人最初从光 音天下来,寿命渐渐减少了,福报越来越差呀?

晓:我的台阶式上升的说法,是在以年为时间坐标的时空观念中说的,而佛经人家是在以多少多少大劫为时间坐标的时空观念中来说的,就象把牛顿力学体系中的说法拿到相对论体系中就不适合了一样,二者是不能混淆的。 

问:我记不清是听谁说的了,说是《华严经》中“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能德相”的翻译不准确。

晓:我也听说过,是听李海涛说的,但我幷没有见到任何文字资料,而且我只听他一 个人说过,所以,听听也就听听算了。

问:听到这个说法后,你有什么感觉?

晓:怎么说呢?任何翻译都是可以讨论的,可以商榷的。咱不说佛教,咱说一句很著名的话 : “I think,therefore I cam”这是笛卡尔说的,我们一般都译做“我思故我在”。其实 这个翻译就值得推敲。你想,假如说我刚出生,或者说我由于什么原因成了植物人,根本不会想了,难道我便不存在了吗?若译为“是”,“我思想,所以我是”估计更准确些,但是 这么译不合中文习惯,一般人都会认为这是半语儿。我是什么,我是人!因为人才能思想, 即使我现在不能思想,但是作为人便是能思想的,所以,“我思故我是”,这在逻辑上挑不 出什么毛病,不过从中文习惯来讲,有些别扭。

还有一句名言,“to be is to be perceived”,这是巴克莱说的,“存在就是被感知”, 前边儿提过的。为什么说存在就是被感知呢?比如一个苹果,苹果的存在,就是因为我们感 知它是圆的、红的、甜的。但我们想想,若我们没有感知它,难道苹果就不存在了?人们没有发现氧气,难道我们几十万年前的远祖就吸不着氧气?巴克莱这么笨?若翻译为“是”,我们说它是苹果而没有说它是只狗,因为我们感知到它是圆的、红的、甜的,具备苹果的特点 ,这是不是会好一些儿~~所以翻译是很关紧的。

问:这么来看《华严经》到底该怎么理解?

晓:这个我不能说。我只告诉你,汉译的华严经有四十、六十、八十等,藏文本中也有,你 把各种本子对照一下来读。在藏文本上,这一段是 这么说的,“啊!此等有情虽不能真正如实了知如是如来智,但在内心却有如来之智,太稀奇了!要以圣道之力解开这些有情各自的大结(线绳疙瘩之义),为使之也能通达如来之 智和获得如来平等性而演说圣道,用一切方法消除想的行相(各种想)”,这是吕新国给我的。 

这里应该注意的,倒是这么一个问题:若智能本具,则什么东西能障碍智能,若智能能 被障碍,你这智能大概是假的。因为“一灯能灭千年暗,一智能除万年愚”。若无明能障碍智能,那么我们还有成佛的机会吗?怎么能断了无明呢?

这个问题大家得把它解决。

问:会集经典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无可取之处。

晓:不是的,会集也可以呀,你只要会集得好就行。比如现在的流通本《药师经》,它 就是把玄奘、义净、帛尸梨密多罗等的译本会集起来的,但会集得很好,所以没人说闲话。 而夏莲居会集的《无量寿经》呢?文义不够周全,被人挑出了不少毛病,所以人们反对。



问:你对印度的祖师比较推崇,为什么?

晓:因为佛教是印度人按印度人自己的思维模式而建立的宗教, 我现在是学 习印度的思维模式,所以最推崇印度祖师。中国的祖师也了不起,对佛教也有自己的看法, 但毕竟是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再怎么着,总有隔阂。

晓:咱歇一下,以后大家要读原典,对任何人都不要迷信,包括权威。在佛教中,除了释迦牟尼,再没有谁是权威,先辈大德祖师老和尚统统不算,我们不能做祖师们的奴隶而要做他们的好学生……

问:象印光大师等都不算吗?

晓:当然不算。不错,他是净宗十三祖,我们尊重他,但不能迷信他。比如他说苏东坡是五祖和尚的后世,我们听听就算了。还有,说《大集经》云,末法亿亿人修行,罕一得道;唯依念佛,得度生死。他也说过好几次。这都是可疑的。当然,这句话圆瑛法师也说过,是在他为《印光大师文钞菁华》作的序中。所以,这句集我怀疑就是他们这一代人弄出来的。

问:那么你呢?

晓:我也不行。你们既然录了音,听当然可以听,但听听也就算了。你们谁出去拿我的话作为依据,我可不承认~~我们要做一个“不受人诱惑的人”。

问:祖师们那是方便说。

晓:不对,“假安立”、“方便说”等,这是佛的特权,任何没成佛的人都没有这权力,祖师也只能依照圣教量来说法,“离经一言,皆同魔说”。

这回答问题,时间可不短,最后我给大家提示一点儿就结束:

第一个问题,还是关于阿赖耶的,大家问这阿赖耶是六道众生共一阿赖耶还是一个人一个阿赖耶。以后大家不要再问这傻乎乎的问题,因为阿赖耶是一种抽象的功能,它不是实在的、有自性的东西,它不能用“个”这样的量词来界定,我们问的 问题是错的。

第二个问题这次大家没有问,但我在其它地方,经常有人问到,他们总爱把小乘的罗汉与大乘的菩萨放在一起比较一番,认为罗汉不如菩萨。这次虽然大家没问,但我想有人心中可能也会有此想法,所以我这儿提出来。罗汉与菩萨的不同之处,在于发心,至于断惑,罗汉得断,菩萨也得断。为什么有些人不发大心呢,他证罗汉果后就到底了,而有些罗汉还回小向大?这是种姓问题而已。我们绝不能说罗汉不如菩萨,罗汉与菩萨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就象侯宝林相声中说的关公战秦琼一样,关公与秦琼永远不能在一起较量,朝代不同,罗汉与菩萨不能在一起比较,因为发心不同。

整个佛教的总纲我们可以套用社会上的说法把它总结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三面旗帜,四项原则。一个中心是成佛做祖度众生,这是我们的根本目标,当然不能带有功利心。为什么要成佛,为了度众生!为什么要度众生?为了成佛!这成佛与度众生二者是相辅相成的;两个基本点是缘起论与业力论,缘起论可说是佛教世界观,缘起性空,业力论可说是佛教人生观,因果不爽;三面旗帜是三法印;四项原则是四圣谛,要成圣苦集灭道都得尝遍。

注意:以上问答,是在历次讲经时随口问答,为了保持原貌,很少改动,所以有不少地方不圆满,请读者诸君自辨。

问:法师,我皈依已经三年了,到现在我看了不少佛书,越看越糊涂,到底我是该先信还是先疑也弄不清了,怎么办?

晓:我想最开始不是要信还是要疑的问题,而是先要知道佛教是说什么的。确实弄清楚了佛教到底说的什么,它说的什么东西是与其他的圣人说的都不一样的,而后才有资格说该信还是该疑的问题。

问:现在可是有人说要先信有人说要先疑。

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没有那么说,你现在问我,我给你的答案就是先弄清佛教说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佛教说的是什么凭什么信又凭什么疑?

问:菩萨是不是有情?

晓:如果是有情的话,那就是在六道中的了。菩萨是觉有情,多个“觉”字儿,这个“觉”字儿是使动词。

问:我家就在寺院边儿上,可我听过一句话,“菩萨照远不照近”,看起来也象,我们村子里与寺院的关系很不好,这是怎么回事儿?

晓:照远不照近才对。就象一盏灯,灯往这儿一放,它可以照亮远处,灯下总有一块儿是照不住的。高照底明。

问:佛教不是圆满的吗?

晓:理论是圆满的。

问:我对佛教的信心就没有了。

晓:你本就是一个最没福报的人――生在寺庙边儿上。这是最悲哀的事儿,因为你刚从饿鬼道出来,还带着饿鬼道的习气,这比生在无佛法时代更悲哀。你生在寺庙边儿上,所以老看到不该看到的事儿――和尚们不好的一面。再说了,“在仆人的眼中连拿破仑也称不上是一个英雄”,为什么?就因为他与拿破仑经常在一起。我告诉你――要想尊重某一个人,你就要离他远一点儿。早先的寺庙为什么要建在山中?就是为了少与世人打交道,这样可以少使世人造轻慢和尚的业。以前的寺院大门叫“山门”,就是因为寺院建在深山老林里,后来改成了“三门”,说是无相、无愿、无作,当然,这样说也能转圆。

问:我们常说的“身教重于言教”不成了一句空话?

晓:我没说!

问:这样的话就没话说了。

问:“能转圆”是什么意思?

晓:这是佛教的一个基本原则――自圆其说。也就是说在佛教中只要自己的理论能够自圆其说,就是能把圈转圆,就是可以的,不必要与别人争论,当然,你自己把圈转圆,也得让别人觉得你的圈是圆的。比如说《摄大乘论》,无著菩萨在开始就是先成立大乘是佛说,而无著菩萨在成立大乘是佛说的时候,所用的论据是大乘本身,而没有用一般的举旁证的方法。

问:如果是自己认为圆了,可实际上没圆呢?

晓:这是误认为圆,这样当然是不行的。这时候就得向世亲菩萨学习,把自己的理论拿出来,让别人挑毛病,经得起别人的挑才行。

问:那么,该怎么看待佛教内部的争论?

晓:有一句话,叫做“佛法无诤,诤即失意”,你知道不知道?

问:不知道。

晓: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就知道了。佛法没有什么好争论的。

问:但事实上真的在争论。比如中观与唯识争得还挺凶。

晓:佛教讲究自圆其说,刚才说了,这是佛教的一个基本原则。也就是说你自己得把自己的圈儿转圆,你自己只要把自己的圈儿转圆了,就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问:要是别人来找你碴子呢?

晓:你别转移话题。你问的是我怎么看待佛教内部的争论,而不是怎么对待别人的找碴子。

问:可你也没有回答我呀~~

晓:别冤枉我,我已经回答了,“佛法无诤,诤即失意”,意思就是说争论者根本就是没明白佛法真实意。

问:世亲菩萨在世时给多少人争论过~~难道世亲也是不懂佛法真实意。

晓:我没见过世亲给别人争论的权威记载。

问:二十颂不是吗?

晓:不对,二十颂是请教,世亲菩萨说出来了他自己的观点儿――安立大乘三界唯识,别人对于他的观点儿还不明白的地方、有疑惑的地方,就向世亲请教,世亲一一作答、解释。

问:在实际中有时候不是这样的。

晓:是,有这种情况的。我经常见这样的事儿,两个当事人争论争得面红耳赤,几乎就要动起手来了,但实际上是鸡在同鸭争,谁都没有真弄对对方的理论。你是在给你心目中的假想对手争论。

还有一种情况,是表演,窥基法师在《因明大疏》中有一句话:“为破疑心,除涉明意”,这一句话在《明灯抄》中成了“为破疑心,除涉朋意”。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争论的双方是在故意表演。比如说我要宣说唯识,但人们听不进去,人们只会听“念观音名号可以保佑自己一家人”这样的“佛法”,于是我找来甲,我表演正方,甲表演反方,两个人来为了某一个问题吵嘴,人们都有一个毛病――看热闹,人们不认为我俩吵嘴是在说法,只认为我与甲是在吵架,这样他们就来看了、听了。人们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传闲话,他们见我俩在吵架,我俩要再是大和尚或者什么有身份的人,人们可能更要看了。人们看后回去还要对别人传,那么他们在看的时候就尽力地要听清楚我们俩为啥而吵架、怎么个吵法。这也是一个说法度众的方法,说法度众用这样的方法效果最好。因为两个人是在装吵架,就得装得特别象,装得比真吵还象,要是让人一看就看出你们是在装吵架逗别人玩儿,这样的话,效果就不好了,这就是说,有时候的争论实际上只是一个“托儿”。

问:我说你唯识不了义,那总是我明白唯识,要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唯识的教义,我怎么能来说你唯识呢?

晓:自以为懂了呀~~比如佛教中不是流传一本《四宗要义》么?就是有部、经部、中观、唯识,实际上里边儿讲的唯识就不妥当得很,唯识教义并不是《四宗要义》中说的那个样子,那里边讲的唯识是作者眼中的唯识而已。当然了,我说人家,其实我说的唯识也是我心中的唯识。我在《唯识二颂讲记》的《跋》中就说了,“我讲的只是我自己理解的唯识,并不代表世亲菩萨的原意,希望读者看了我的讲解后不要停步不前,还应进一步去思维原典。”

问:法师你老说佛教中不好的现象是为什么?佛教中也有好的你怎么不说?

晓:好的是我们应该做好的,你做好了是你的份内之事,做好是应该的、正当的,我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还想叫我来表扬表扬吗?再说了我根本没有指格来表扬人家呀~~做坏了就是不应该的,“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所以我要说。

问:“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呀~~

晓:有没有搞错~~是“若真修道人,不见(xian)世间过”,可不是“若真修道人,不见(jian)世间过”,你的古文水平也太差了吧!“若真修道人,不见(xian)世间过”的意思就是说――你要是是个真正的修道人的话,就不要把世间的过失在你身上显现出来。见读作xian的时候,一个是可以做动词,就是显露、显示、显现。《广雅》说,见,示也。另一个是做形容词。在“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这句话里是做动词。

问:老和尚们都说是“不见世间过”。

晓:老和尚们错你也跟着错?!

问:是不是老和尚们错呢?难道都错吗?

晓:文革时说发起疯来可是全国人民都发疯。

问:不是“都”。

晓:不发疯的微乎其微,忽略不计就是“都”了。

问:凭什么说别人错而你对?

晓:因为是我说的,所以说我对,我要是说的根本就是我认为错的我不是犯病吗?

问:法师,你说过佛法是求真实,难道有“真实存在”的法吗?

晓:是的。

问:若有“真实”存在的话,不是有自性了吗?有自性不就是外道吗?

晓:佛教说的真实法,是说它们是实际存在着的(缘起法),不是说它们本身是独立不变的(自性)真实存在。这个要弄对。

问:要是人人都出家的话,人类不是就完了吗?

晓:噢,咱们的听众中怎么还有莫名其妙的人~~这一次还是刻意在这儿讲,为的就是不让一般人来听,你怎么混进来的~~

关于这个问题有个经典性的回答,有人说是赵朴初回答的,有人说是谁回答的,我也说不清是谁回答的。答案是这样的――

被问者问提问者:先生你出家吗?提问者说,我不出。于是被问者就说,“你不出家,那么人类延续的责任就由你等来负责了。”

其实你的问题是不存在的,因为根本就不存在人人都出家这回事儿,这个情况永远不会出现的,你尽管放心。

问:为什么只听见有人说自己前生是天、人的,而没听见说自己前生在地狱、饿鬼道中的?

晓:人不说而已,并不是没有。我们在六道中轮回,肯定前生都有过在三恶道的经历。假如说我曾经杀过人,我是不是就要老把我杀过人这回事挂在嘴上说?如果人们都老把自己作过的恶事儿挂在嘴上说,并以此为荣的话,这个世道就有问题了。比如说,我有一个同学,他告诉我说,他们那个村子,人们都以进去过为荣,以为谁家没人被抓起来过就表示他这家人窝囊、好刻薄(好刻薄,河南方言,经常受别人欺负的意思)。我那一回给他一同路过他们那儿的派出所,见一个小伙子在那儿坐着,我的同学问他怎么回事儿,那个小伙子说:“他妈的,我把对门的给打伤了,谁知道那家伙那么不经打。”他满不在乎的。这个地方就不是一个祥和的地方。

我们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说一下前生在地狱、饿鬼道,不必要天天挂在嘴上。

问:魔是什么?

晓:魔就是内心中的各种欲望。

问:在佛教的画册中,魔是妖状,法句经中还说它曾经在悉达多六年苦行的时候一直跟随。

晓:不错,你能看法句经已经不简单了,现在人很少看法句经的。在法句经中,魔有三个女儿,贪欲、淫欲、情欲。悉达多太子在六年苦行当中,魔一直跟着他,是表示说,悉达多太子在修行的时候,在内心中一直没有断除种种的欲望。《真理的宝藏――法句经》中还说,魔当时说可以让悉达多七日之内主宰宇宙。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在悉达多太子的内心深处,还有使自己的迦毗罗卫国强盛的愿望,悉达多太子占胜了魔就表示说,理智使得悉达多知道自己的国家在当时那么个国际形势下根本就没有强大起来的可能了,因为悉达多知道这个,所以悉达多太子才战胜了魔的诱惑。

问:欲望是在平时就有的,不一定非要在修行的时候才有。

晓:这你不用多说,我有深切的体会。在世间时,我对各种欲望的引诱并不感到特别明显,但在我出家以后,欲望感到特别的强烈。

问:我见过一本《星云法师演讲集》,中间说过,大意是说,我们俗人就象黑抹布,你们出家人就象一块净布,黑抹布有点儿脏也显不出来,但净布脏一点儿就很明显了。

晓:好比喻。我们平时生活在声色犬马中,对欲望的引诱感觉不明显了,但一出家,欲望就显得很强烈。注意,我说是显得特别强烈,显得!

问:魔鬼就是一个特别丑的怪物,很怕人。

晓:小孩子们你应该回去问问你的爷爷,让他给你讲讲,而不是来问我。

我们现在在画的时候,把魔画成一个丑的怪物,实际上那是我们把内心中的各种欲望人格化了,这样更形象而已。这与我们把观音菩萨、文殊菩萨等都画成人形是一样的道理。

问:为什么说贪欲、淫欲、情欲是魔的三个女儿而不是儿子?

晓:一个傻子的问题三个智慧者也不能回答。

问:是不是释迦佛是个大男子主义?

晓:不是的。因为贪欲、情欲、淫欲在女性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所以用女儿而不用儿子。

问:你怎么看待八敬法?在台湾关于八敬法好象争论得好凶。

晓:这样好不好,大家一个一个问,不要一下子七嘴八舌的,我一个人哪儿能一下子应付你们这么多人,公平一点儿,也显得咱们有次序,好不好?

关于八敬法,现在你来问我,你是男的,我就回答你――八敬法绝对得要。

问:这问题还与男女有什么关系么?

晓:当然有。你来问问题,象这个问题,我通过你问时的神情就足以知道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是想听我给你认可一下子就行了。

问:那我来问呢?

晓:你女的来问,我就对你说不需要。

问: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晓:你们双方都可以举出理由来,所以我没答案。再说了,这只是佛教的枝节问题,费这心思干啥~~

问:法师啊,我猛然间觉察到一个事儿,就是印度那些知名的大德,活八十岁的人比比皆是,你有没有觉察?这有没有什么说是?

晓:这个我知道,但我没有你这么刻意而已。象世亲、无着等。为什么我不在意这个呢?因为他们的年龄实际上根本不可考,这八十岁本就是传说而已。

问:即使是传说,可为什么是八十岁而不是其他数?

晓:人性都是相通的,因为圣人释迦牟尼活了八十岁,所以,就传说他们这些佛门大德也活了八十岁。如此而已。龙树活了八十岁,有人嫌不过瘾,就给加了一个零,成了八百岁。咱中国也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的说法,为什么呢?就因为孔子活了七十三,孟子活了八十四,孔子、孟子是中国的圣人,释迦牟尼是释迦族的圣人。所以孔子的七十三、孟子的八十四成了中国人的坎,释迦牟尼的八十岁也就成了印度人的坎,再加上印度人不注重历史,因之有不少人就传说八十岁。

问:我现在在学佛教史,这已经学了多半年了,可我还是不清楚中国佛教与印度佛教到底有啥不一样?

晓:你怎么学佛教史?

问:闲来没事儿,读佛学院函授。

晓:噢。我给你说说,但要是考试的时候你大概不能照我说的回答,你得死背会教材上的答案。

我说一个哲学家们举的例子。比如说我手里的这半瓶矿泉水。印度佛教说,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半瓶矿泉水。有的人一见这半瓶矿泉水,高兴得很――好极了,还有半瓶矿泉水呢~~这是一种人,还有一种人是一看见这半瓶矿泉水,发愁了――只有半瓶矿泉水,怎么办~~第一种人是乐观的人,第二种人是悲观的人。世界上除了这半瓶矿泉水外什么都不存在,这半瓶矿泉水就如咱们佛教说的“心识”,万法唯识,除了识其它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印度佛教就说:悲观也好、乐观也好,都是强加到这半瓶矿泉水上边的,大家看,实际上咱们根本没有在这半瓶矿泉水上加任何东西,因为根本加不上,头上按头是按不上去的。当然了,圣者才知道悲观也好、乐观也罢,其实与这半瓶矿泉水了不相干。这就是印度佛教。印度佛教说你不用悲观、也不用乐观。

再看中国佛教。世界就是这半瓶矿泉水,我们看见半瓶矿泉水以后,就要把它加满,我们认为,既然是一只瓶子、半瓶水,肯定是或者谁把水喝了或者怎么的。中国佛教说,本来是满瓶的水,就如同本来清净的佛性,可现在不知怎么成了半瓶,就是由于一念无明而使得清净佛性成了阿赖耶,那么,我们就想法子去找些矿泉水来把这瓶子加满,把半瓶水加成满瓶的水就是修行转染成净的过程。

这就是印度佛教与中国佛教的根本区别。

问:这不是性寂说、性觉说吗?

晓:对,是吕澂先生称印度佛教为性寂说,中国佛教为性觉说的。

问:哪一个究竟些?

晓:我的结论其实已经在解答中间给你说了。不必单独再问这个了。

问: 法师,刚才你在演讲中我听到你用了一个词,叫“佛教犬儒”,这个能不能再具体说说。

晓: 这个佛教犬儒实际上是佛教中最大的弊端,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实际上已经主宰了整个佛教界,这是我们佛教的滑铁卢。

问:到底什么是佛教犬儒?

晓:犬儒的内含很不好说,它本是古希腊的一个哲学派别。犬儒这个词在汉语中没有合适的对应词汇,大致就类似于玩世不恭、愤世嫉俗,但言行不一。佛教犬儒就是指佛教中的这些现象。其实也不单是佛教中,社会上犬儒现象是很普遍的。比如说南怀瑾先生举过一个事――几个老头子在一起谈笑,谈的也是不堪入耳的话题,这时跑来了一个小孩子,一个老头子就大声地训斥道,“去,读书去!”这就是犬儒。佛教中这样的事儿也多得很。觉海法师给我说过,他师父在四川诸老和尚中是最小的,当然也八十多了,四川的那几位老和尚都是九十左右的人,他八十多当然是最小的了。觉海法师说,他们老和尚在一起也是开玩笑,别人叫着他师父的名字,“××,你还是小孩儿,怎么怎么着的”。但当对着他们小和尚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威仪具足的样子。这就是佛教犬儒。

问:若只是这样话,也没什么的,老和尚们也不是佛,自然我们应该原谅他们的这些所为。

晓:我这是给你说犬儒的现象,真正的犬儒比这厉害多了,违害也大得多。

最先的佛教是基于一种坚定的信念、依据一种道德原则、理想原则而摈弃世俗观念的,可后来渐渐变了,失去了所依的道德原则、坚定的信念,而且把佛教的理想与现实搅和在一起。

佛教本是理想主义的,当然了,所有的宗教都是理想主义的,正因为我们不满现实,所以我们才有宗教诉求,正是因为我们对现实世界的缺陷的深深失望,我们才会有对神圣世界、对理想境界的追求。宗教的本质在于对世俗的批判和超越,宗教是强调理想主义的,它不能够和现实世界、世俗主义同流合污,它要出淤泥而不染,要凭理想主义去直面社会的弊病与人性的邪恶,可是,随着佛教的世俗化、理想与现实的合流、道德原则的丧失,最后却引出了一个令人始料不及的后果:既然没有什么是了不得的,也就没有什么是要不得的。因为这样,所以我就对世俗观念满不在乎,但我同时又对一切毫不顾忌地要得到,所以,佛教就由摈弃世俗变成了对世俗中的一切照单全收,我们的教主是摈弃世俗,可我们后辈却对世俗照单全收,而且连世俗中也认为的恶也不知羞耻地全收,这样呢,本来的理想主义佛教成了彻底的非理想主义。这是很奇怪的事儿,最激烈的理想主义者最容易变成最彻底的非理想主义者,咱佛教有句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说极恶的人转过来后极易成就,同样的道理,反过来的转换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会这样呢?主要就是因为理想主义者很容易缺乏程度意识,对他人缺少设身处地的同情的理解,这样呢,很容易把世界看成一片漆黑,就这样使自己陷入了悲观失望,再进一步就要怀疑、否认美好的存在,最终则是放弃理想的追求。世界本就是一场荒谬,我也只能以荒谬对之。理想主义者往往在屡屡碰壁之后就变成犬儒。

最先的佛教坚持美德与价值,后来到了佛教却成了它的反面(最明显的就是密宗)。所以,宋泽莱说,整个一部佛教史,实际上是一部佛教的沦落史。

问:你说的这是在印度的佛教,在中国佛教中也是这样的吗?

晓: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比如中国的禅宗,我们一般的说法是六祖是中国禅宗的集大成者,咱就看《六祖坛经》,从《六祖坛经》中我们可以看出,其实禅宗是对经院哲学的反判,是对本来佛教的回归,可是后来的狂禅却恰好成了它的对立面。弄到最后自己也收拾不住了。

当然,这些都是正常的,一个事物,最后却发展到了他的反面,就象一个人往东走,走啊走的,最后却从西边转回来了,这才对,这说明他走的路是直的,要是你往东走又从东边儿折回来了,就说明你歪了。佛教最开始是讲无常、讲因果的,可是在有部、经部,就是部派佛教的时候,就走到了佛教的反面,大家知道,他们强调极微,这一强调极微不是使得因果断了吗?这不就是反佛教了吗?但是表面上还是无常、因果。大乘起来,就要扭转这个局面,于是破斥,龙树的时候就破,世亲还是破,龙树与世亲只是用了不同的破法而已,龙树、世亲他们就是要把被颠倒了的佛教再颠倒回去,到六祖的时候,佛教又被颠倒了,于是六祖出来把它颠倒回去,现在的佛教又被颠倒了,这次把佛教颠倒回去的责任就落在了我们大家的身上,大家要有勇气承担,要有弘扬正法舍我其谁的精神。不要再犬儒了。

到现在我一直在考察,很有可能犬儒根本就是人道众生的共性。

干脆我尽兴地来聊聊这犬儒吧。

有一回我到××寺,主持和尚与我是很熟的,他既能写还会画那么两笔,他曾经给我搿过伙気(河南方言),我们在一起是很随便儿的,他说,“其实我们的话连我自己也不信,但不信我们也得这么说,因为有了这些话,我们出家人才有安身立命之本”。也就是说,佛教要么是一种象征,要么是一种理论,二者实际上不可兼得。看看《佛教应该打黑》,你会觉得佛教在高层僧侣中间实际上是根本就没有价值的,这些高层僧侣实际上很少有人信仰它,但在正式场合还得要它,他们是把这个当成一种必须玩的游戏而不是身体力行的理论。有不少师父,谈话时谈起佛教现实,俨然是一个有良知者,但是他们的所为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本宗法师说,佛教的现实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不能公开批评,只要不公开批评,不管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鼓吹,在开始时还能听到一些反响,还能得到大家的赞赏,但令人惊异的是,到现在,当有人在向我泼污水的时候,也有不少反响。图钦仁波切说,有人认为人都是骗子。

佛教把理想悬得极高,同时又把现实贬得极低,极乐是净土而我们这儿的秽土,对极乐世界之所以高度赞美,是因为对现实人类看法的犬儒,前提的犬儒,结论却是理想。

佛教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就是:要让信众们坚定不移地投身其间,就必须让信众对教主抱有坚定不移的信心,因此绝对不能让学者们揭穿一些必要的神话,因此,对于有些学者就得进行毫不留情的怦击,我们看一些书,会发现和尚们在怦击学者时显得气急败坏,比如某法师,见有人写《楞严百伪》,就说:欧阳竟无,起大我慢,造楞严百伪……有老和尚说:“欧阳竟无居士以他的见解,作《楞严百伪》说,来反对楞严。”你要怦击他也要象众贤论师怦击世亲菩萨一样才好,众贤论师要怦击世亲菩萨的《俱舍》是先用了十二年功夫研究世亲菩萨的《俱舍》,这佛教中好的传统到现在丧失矣尽。倒是一位不太有名的法师写了一本《楞严百伪辨》,不管辨得怎样,人家确实是一条条地来辨了,这个态度就比那名法师、名老和尚好多了。你们连《楞严百伪》也不看,连作者是谁都没搞清,你这不是废话吗?印光法师有一段话,我记不清了,大意是说,我的话虽然朴拙,但都是合于佛意的。你凭什么说你的话合于佛意呢?你怎么可能符合佛意呢?最多也是符合你自以为的佛意而已。当然现在我写文章的时候也用印光法师的话作论据,但我不过是临时借用一下印光法师的话而已,说难听点儿的话就是说印光法师不过是我手中的棒子而已。我也可以拿你,也可以拿别人,不过大家都习惯于拿你,我就随顺习惯而已。

问:一般信众还是虔诚的。

晓:信众的虔诚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恐惧。有些佛教徒一个个好象活判官一样,动不动说别人下地狱,说多了就麻木了,使得他们对自己口头上说的也不那么信了,但还是要表现得信,这其实是在掩饰他们的恐惧。随着与佛教接触越多,佛教的现实面目越来越显露,但信众并不是反抗它,这就表明了信众原本就不是真诚的信仰者,他们先前的信并不是纯粹的信,他们只是不越雷池,甚至努力地去适应这个佛教世界。信众们没有站出来,其实不是因为他们不懂佛教的犬儒,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看清了佛教的犬儒,知道若反抗必然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也就不反抗了。

但是,恐惧本身并不是犬儒,它只是通向犬儒的桥梁而已。佛教已经在中国深入人心了。深入人心后是什么样子呢?把不管与佛教有没有关系的,都拿佛教来说事儿!杭州佛发髻舍利入塔时,本来天正下雨,忽然出太阳了,于是人们就说是佛显圣了。这有什么呀,天么,不下雨就出太阳,再不然就阴天,不就这些情况吗?古诗中就有东边日出西边雨,这本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可信众们硬说是佛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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