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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严经

《华严经》流出于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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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我们可以采用甚么方法、思路理解《华严经》 (以致一般“大乘佛典”) 的“传出”与“成典”?

  《华严经》(梵文Avatamsaka Sutra) 全经题是《大方广佛华严(饰)经》(梵文Buddhavatamsaka-Mahavaipulya Sutra)。《华严经》是佛经,属于“印度大乘佛教”的典藉,它的“传出”与“成典”,正如其他大乘佛典一样,是可以分成两个角度讲:

  (a) 从佛教信仰理念的层面讲

  (b) 从佛教文献的历史考证层面讲

  (二) 甚么是天台宗的“五时论”, “五时论”如何将《华严经》定位?

  我们先从信仰理念起讲,“天台宗”与“华严宗”本身是在中国汉地才建立起来的两个佛教宗派,并非像“禅宗”或其他宗派般,在印度早已确宗立派。“天台宗、华严宗”再加上“禅宗”皆是“汉传佛教”(中国佛教) 系统内最具中国文化色彩、最具中国哲学味道与思惟方式的宗派。这三宗派的思想,是中印两国高度智慧古典哲学文化的结晶品。

  “天台宗”有“五时”论,乃将佛陀释迦牟尼一生的言教(他所讲的“经”、所说的“法”)依其性质、特色划分时期,一一排列佛陀四十多年布教每一段时期的独特教法,当中第一期就是“华严时”,即佛陀说《华严经》道理那段时期。

  依此讲法,佛陀最早开示的就是《华严经》;据说佛陀在菩提树下成就“无上正等正觉”(最高、最正确、最广阔、最完整、最彻底、最圆满觉悟) 后最初的十四日至三十七日之间,继续在菩提树下“入定”。在禅定中佛陀到了“忉利天/帝释天、夜摩天、兜率天”等不同层次的天界天堂,透过身体“放光”向菩萨 (如文殊、普贤)、神灵 (神、天神、天人) 如实开示自己“彻底觉悟后所体证的佛地、法界”,以及解说自己“成佛的经验”(指圆满成佛后之“果地”或“佛之境界”;“境界”一词,在此只作表述上的比喻,因为“彻底的觉悟”原则上是不会被“界”(边界) 所限,故不言“界”),他一心把“法界”最真实的面貌、宇宙至高的真理 /至高的境界尽情宣说出来,此即《华严经》之内容,包括了他在人间所宣讲的部份。

  宣说《华严经》时,佛陀无疑是以“顿”之方式“说出”这部圆满之经;所谓“顿”之教法,是指佛陀“顿然而说,利根者即顿然突破、顿然超升、顿然猛进”,同时也指佛陀不采用声闻、缘觉、菩萨“三乘教法”逐步逐步诱导,而是直接一步显示“一乘佛法”。

  但是佛陀见到自己所说的证境只适宜利根者;除了部份神灵、菩萨以及大乘利根者能够明白外,一般众生(包括声闻、阿罗汉)根本无法理解,大多数听者“如盲、如聋、如哑”,盖因程度距离太远,大多数人有太大局限、有太多障碍,故此无法得著,还觉得佛陀所讲的尚未触及重要的东西。

  于是佛陀重新思考、重新编排自己给予众生的教法,他运用创造力重新施设种种言说、提供种种方便,将自己的宣讲变得有阶段性:他决定首先引导人间的非利根者,于是先讲较具体、较简单、较基本、较原始的《阿含经》内容,此即十二年的“阿含时”,是原始佛典 /部派小乘佛典之内容,然后再逐步转入,讲大胸襟、大智慧、大广阔、大眼界兼涉及宏观宇宙法界的大乘经典内容,计有八年的“方等时”(例如讲《维摩经》、《楞枷经》、《胜鬘经》之内容)、十二年的“般若时”(讲《般若经》系列,包括《金刚经》、《心经》)、八年的“法华涅槃时”(讲《法华经》、《涅槃经》之内容),从此大乘教法愈讲愈多、大乘道理也愈讲愈丰富,佛陀即采用如是方法协助众生逐步开拓生命,逐步扩阔胸襟、逐步提升智慧。

  “华严时、阿含时、方等时、般若时、法华涅槃时”统称“五时”,此即“天台宗”的“五时”论,在汉传佛教中受到普遍接纳,而且近代汉地僧伽教团中华严宗理论不及天台宗理论广泛流传,所以现今汉传佛教普遍采纳的,是天台宗的判教理念。

  “天台宗”以《法华经》作为自己宗派的宗经,跟华严宗以《华严经》作宗经的立场不同,那部经才是最高深、最圆融、最圆满?天台、华严两宗自然意见不会相同。纵使如此,天台宗的“五时”论始终认为“最初说”的那部经(《华严经》)与“最终说”的那部经 (《法华经》、《涅槃经》) 是佛家义理境界最伟大、最深奥的经典,其他佛教宗派虽然未必认同这三部是“圆满之经”,但对“法华、华严”二经的判词也不会相距太远。

  (三)《华严经》流出人间的传说故事怎么说?

  说回《华严经》的故事,话说佛陀这组说法的内容(即《华严经》)后来由文殊菩萨与阿难尊者结集起来,文殊菩萨见机缘未具,决定暂将《华严经》收藏“龙宫”内。人间岁月计算的五百年至七百年后,“龙树菩萨”住世 (“龙树”是真正的历史人物),当时“大乘佛教”在印度已出现了百多、二百年,龙树在南印度读过某些大乘经,但流传数量不多,他感觉不足,于是游遍印度各国搜罗大乘佛经,但所得的皆残缺不全。

  后来他在北印度雪山 (喜玛拉雅山) 碰上“大龙菩萨”(或“大龙比丘”),“大龙”将他引入“龙宫”,据称龙树独坐一“水精”地台密室中 (暗示他正在禅定、入定),“大龙菩萨”即能将他引入大海“龙宫”。在“龙宫”里龙树研读了不少深奥的大乘佛典,他将《十万颂般若经》、《华严经》、《法华经》等大乘佛典取回人间,著手整理后加以弘扬。

  另有传说《十万颂般若经》是龙树菩萨从“龙地”取回印度 (“龙地”并非传说中的“龙宫”,话说是当时中亚洲的“大夏国”),故称“龙藏”。“龙藏”在人间出现,是佛陀入灭后约五百年,即大乘佛教崛起以及龙树在世的时代。另外话说龙树也在南印度的“南天铁塔”中取得密教典藉,然后将其传到人间。

  又称龙树当时在“龙宫”见到上、中、下三本《华严经》,他认为上、中两本过繁,不宜人间,于是只将下本(十万偈本) 取出。无论真相如何,据说西藏译出并保留了这“十万偈本”。

  (四 )“龙宫取经”有没有某种现实背景?

  正所谓“任何神话、传说的背后均有某些事实基础”,印度民间相信“龙/龙神”是灵界“天龙八部”中之一族神灵 (其实印度人传说中的“龙”比较接近“蛇”这类生物),依人类学家、历史学家的推论,“龙/龙族”有可能是指某些“拜龙神的部落”或“以龙作为图腾崇拜的部落(视龙为自己的祖先)”。 印度人有“龙族(龙神)居于雪山或大海”之说,故此“龙宫”极可能是长居喜玛拉雅山的人(包括婆罗门教信众)盖出来祭祀龙神的庙宇或场地,内里藏著某些大乘佛典也并非绝无可能,因为印受诸宗教间盛行辩论,所以任何宗教都有可能收藏其他对手宗教的典藉。

  (五)汉传与藏传两大佛教系统有甚么《华严经》的翻译版本?

  姑勿论《华严经》如何传出于世,现今此经有“汉语译本”及“藏语译本”。

  汉传佛教译出的《华严经》,计有:

  (1)公元四世纪中东晋佛陀跋陀罗法师译出34品;60卷;3万60偈(故称“六十华严”)

  (2)公元七世纪唐代实义难陀法师译出39品;80卷;4万5千偈(故称“八十华严”)

  (3)唐般若法师译出《入法界品》(“四十华严”)

  藏传佛教译出“华严”系统诸经45品,据说十万偈,现存西藏大藏经“甘珠尔”内 (“甘珠尔”指“佛说部”,等同经藏、律藏),不少部份仍未有汉译版本。

  至于原典印度梵文《华严经》,暂时被发现剩存的只有内里之《入法界品》和《十地品》。

  (六)天台宗“五时”论里所描述佛陀说法的次序,是不是历史记录?

  天台宗“五时”论里所描述佛陀说法的次序,其实并非完全合符人类历史的记录证据。而且佛陀一生的说法,也非硬性规定自己在一个次序框架之内。原因是佛陀会弹性按照自己当时的环境和机缘,即时决定当下说法的形式与内容,因此这套“五时论”讲法,其实只是天台宗“判教系统”内的一种方便施设,运用“天台宗”的视点理路,判别各类佛家义理 (见地) 程度之深浅。

  (七)佛陀在“鹿野苑”说法这回事怎么说?

  如果按照“原始佛典”所记 (以及根据历史学家的确认),佛陀“初转*轮”(第一次说法) 应该是在恒河畔波罗奈国 【 Baranasi;今天“瓦拉纳西”(Varanasi) 】 附近的“鹿野苑”(Mrgadava;今天“萨尔纳特”Sarnath)。

  “鹿野苑”又称“仙人住处/仙人堕处”(Rsi-Patana),这名字源自印度民间神话。传说有五百仙人 【 Rsi;“仙人”是古印度修练瑜伽、苦行而得神通 (异能) 的瑜伽士、苦行僧、云游僧 】,他们“入定”后用神通飞过此地,突然碰上美女,结果失去禅定与神通,纷纷从天上堕下,从此这地聚居了很多仙人,因而得“仙人住处/仙人堕处”之名。又因为经常有野鹿栖宿此地,故称“鹿野苑”。藏传佛教寺院建筑群所雕刻“两鹿围于*轮左右两边”的屋顶装饰,即表达佛陀在鹿野苑“初转*轮”这事件。

  佛陀心目中的说法对象,原本是自己最初求道时期的两位外道瑜伽导师,分别是“阿罗逻迦兰”仙人(Arada Kalama;他同时也是一位婆罗门)以及“优陀罗罗摩子”仙人 (Udraka;当时顶尖的瑜伽士),然而佛陀用神通 (异能)悉知两位导师都已离世,于是他转向五位“苦行僧”(五比丘) 说法。这“五比丘”原是“净饭王”(佛陀父亲) 的勇士,被授命跟随悉达多 (成道前的佛陀),陪著他一起苦修,目的是看顾他生活、视察他修行的情况,然后向“净饭王”汇报。

  佛陀在首次说法中 (“初转*轮”) 讲的是“中道、四圣谛、八正道”,随后讲“五蕴无我”,那是原始佛典《阿含经》之内容,这一点基本上在佛教界整体系统(南传、汉传、藏传) 中得到共识,没有甚么争议或分歧。由于“先说《华严经》才说《阿含经》”这套讲法历史证据不足,而“初转*轮乃讲原始佛典”又来得证据确凿,所以“初转*轮讲的是《阿含经》”这讲法在佛教史上早已陈词结案。

  (八)究竟有没有蛛丝马迹显示佛陀宣讲《阿含经》前,曾经在人间向若干人等讲过《华严经》?

  “原始佛典”如《增一阿含经》、《普曜经》、《佛本行集经》、《过去现在因果经》等等都有描写佛陀刚成道后享受禅悦与法乐之际,忽然想起应否将自己所体证、所经验到那奥妙难懂的“甚深缘起道理”告诉其他人 (“甚深缘起道理”可以理解为华严宗所说的“法界缘起”或“华藏世界”),抑或不要再留在人间继续浪费自己的心力。他反覆思量应否仿效当时印度其他得道的圣者、仙人那般,远离世俗,保持沉默,成为“沉默的圣者”【 或成为一位“辟支佛”(pratyekabuddha)】 算了。

  这个“犹豫不决”(“应否住世向众生说法”) 反映了出现某种目标完成之后 (指“自利、自己解脱/觉悟”这个目标) 的空虚感觉,故此有需要将心念进阶到另一层更高、更远大的目标 (指“利他等启发他者解脱/觉悟”的度众活动)。

  但更重要的是,“犹豫不决”更似暗示了佛陀的的确确曾经零星的、随意的向了若干人等讲过多少比较深奥的证悟内容 (例如某些类似《华严经》之内容),但当他见到这若干人等的反应“如盲如聋如哑”之后,少不免心灰起来、犹豫起来,这个“负面经验”便演变出后世云云传说:佛陀首讲的是《华严经》,却是一场“失败的实验”。

  以上当然只是揣测,缺乏历史证据。这件事在历史时空实境上可能真正发生过,但也可能只发生在佛陀的心识或脑海里;大家不要忘记佛陀成道之后,仍然继续坐在菩提树下“入定”了 三十七天。

  既然缺乏历史证据,所以上述情况纵使真正发生过,也不会被当作“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更不会被当作真正的“第一次说法”(“初转*轮”)。至于佛陀升上天界向诸神 (天人) 以及各大菩萨讲《华严经》又是怎么一回事?孰真孰假?由于那些空间次元 (度) 大大超越了人类凡夫所能认知、所能经验的范畴,故此从人类历史记录而言,此等传说或“事件”既然无法被观察、被肯定(或被否定),自然不会被当作真正人间历史、也不会被认真的看待。

  (九)为甚么“初转*轮”(第一次说法) 是指“鹿野苑”说法,而不是指宣讲《华严经》?

  除了是因为“鹿野苑说法”具备人间历史证据之外,最主要还是这次说法具有“历史性的重要意义”:

  (a)透过跟十分了解当时各类沙门思想的“五比丘”辩论,佛陀首次采用语言说话确立 (并逐步完备) 自己的基础理论 (中道、缘起、因缘果报、四圣谛、八正道、三十七菩提品等“原始佛理”)。

  (b)不单只是佛陀第一次在人间,以语言说话的方式向世人展开正法,而且是佛陀第一次在人间说法得以成效;五比丘皆先后明白佛陀的教理,并愿意接受和奉行。

  (c)五比丘随即组成一个雏型“僧伽团”;此乃第一批“佛教沙门”(佛教出家僧众)、第一批实践佛陀教法的修行集团(或教团)、第一批由“悉达多乔达摩大沙门”所带领的团体,这小小“僧伽团”逐渐成为了日后教化世人的“佛教核心小组”。

  (d)换句话从那一刻开始,佛、法、僧“三宝”当下具足。而“佛教”作为一个“修行集团”的建制、作为一个“佛陀式教育”的建制、甚至作为日后一个“宗教”的建制,当下正式成立。

  因此从人类历史意义、或从佛教史意义而言,“鹿野苑说法”的确比他先前在人间略为宣讲《华严经》这事件的意义重大得多,所以被定性为“初转*轮”的,必然会是“鹿野苑说法”,而不会是先前宣讲《华严经》那时段(倘若这事件先前真正发生过),更何况至少有一个佛教系统(南传佛教系统)根本不承认《华严经》(或其他大乘佛经)具备“权威性”。

  (十)“《华严经》乃首说之经”这个故事又有甚么深层含义?

  其实不单只天台宗相信“《华严经》乃首说之经”,其他大乘佛教宗派对这个意念也普遍的受落。正所谓“任何神话、传说的背后均有某些事实根据、某些事实基础”,天台宗的“五时”论虽然未必处处是历史事实,却说出了另一个很重要的观念;佛陀是“由上而下”的建立起自己知见之次第。

  有何印证?话说佛陀见到“人间”(《华严经》里借用佛陀时代的“声闻、比丘、沙门”作为代表) 根本无法理解自己所说的证境 (即《华严经》),若此属实,这事件的确可能导致佛陀一度失却信心,甚至一度心灰意泠,踌躇自己是否应该继续留在世间说法,毕竟自己所体验到的真理太深奥、太难明,只怕世人受不了!不如直入涅槃罢!

  另方面这个故事也间接反映出,佛陀如果要在当时被视作正统宗教、哲学建制的婆罗门教主导气候下,建立起反婆罗门教的新思潮、新宗教,以及建立起反对其他沙门思想(“六师外道”)的势头,是需要何等大的勇气、坚持、意志力!

  这个故事即显示佛陀开始时也没有把握,但最终他的“慈悲心”带动了他“一念决定”向众生说法、又带动了他的心念转向“利他”之度众活动、更带动了他的成就不单只局限于另一位“辟支佛”/缘觉/独觉“而已。由于”一念间决定说法“,佛陀便创立了日后的”佛教“。

  从这刹那,佛陀重新思考、重新编排自己将要给予众生的教法;他尝试施设种种言说与方便,用来配合不同根器、不同性情、不同背景的众生,自此之后,佛陀的宣讲便变得有阶段性(次第)。

  因此”《华严经》乃首说之经“这个故事虽然未算是人间历史的事实,但它背后的深层含意却道出了另一真相;它间接显示了佛陀建立”施设“与”方便“(”次第法“) 的心路历程,又说明了”佛境本身无从可说,但为了众生受益,佛陀权宜的安立由最高至最低 (由上而下) 一步一步的次第法 (阶段),然后依照环境作阶段性开示、依照弟子根器而作教育,方便弟子(凡夫)由最低至最高(由下而上)一步一步学习与修持,直至解脱、证入空性、成佛为止“。至于”次第法“所触及的其他问题,可参阅笔者《有关佛陀施设次第法的种种疑问》一文。

  作者介绍

  李景邦,上世纪八十年代毕业于加拿大亚尔百达省立大学社会学与心理学系。曾在加国大学学生会内推动介绍佛教的活动。九十年代皈依佛教,主张”佛理通识“;建议大家以跨越佛教系统的胸怀,尊重并且有系统认识佛教不同宗派、佛理不同层面的知见。近年有参与佛理跟不同宗教间的对话交流,以及推动”佛理普及化“兼”佛理跟现代文明理念融通"的活动,希望能够将佛理推介给年青一代以及其他不同年龄类别的普罗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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