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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莲华经文章

龚自珍对《法华经》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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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自珍对《法华经》的理解

  一、前言

  龚自珍 (1792-1841 年 ) 身处清代社会转变之际,其外祖父是著名的乾嘉学者段玉裁, 自珍对「汉学」有相当的造诣, 但他更关心「经世」,对当时的局势,有非常深刻的理解, 魏源为龚自珍文集作序: 「其书以六书小学为入门,以周秦诸子吉金乐石为□郭, 以朝掌国故, 世情民隐为质干,晚尤好西方之书」。( 注 1) 龚自珍和魏源是清中期的重要学者, 二人的经史之学,都颇有可称述之处,( 注 2) 对晚清的变法扮演了启蒙的角色。 二人亦都自称是佛弟子,其中龚自珍甚至想以《法华经》为中心,统合佛教教义。 本文之旨,即分析龚自珍对《法华经》的理解。

  二、龚自珍与佛教的因缘

  龚自珍与佛教结缘, 应是非常早的事,根据吴昌绶《定先生年 232 页谱》龚自珍在十六岁时 ( 嘉庆十二年,1807) 随父至京城,居在法源寺南,自珍「尝逃塾就寺门读书」,( 注 3) 龚自珍曾说: 「予幼信转轮,长窥大乘」,( 注 4) 转轮可能是指轮迥,是说年幼时,相信轮迥之说,年长后即读大乘经典。 龚自珍读经、 访经,相当用心,曾向龙泉寺僧唯一借经,后赠诗谓: 「朝借一经覆以簦,暮还一经龛已灯,龙华相见再谢,借经功德龙泉僧」。 ( 注 5) 在北京时,龚自珍和睿亲王之子裕恩交往, 龚自珍说裕恩「好读内典,遍识额纳特珂克、西藏、 西洋、蒙古、回部,及满汉字,又校定全藏,凡经有新旧数译者, 皆访得之,或校归一是,或两存之,自释典入震旦以来,未曾有也」,( 注 6) 裕恩的校经经验,对自珍日后写〈正译〉、 《龙藏改证》、重定《法华经》应有相当影响。嘉庆二十五年 (1820) 自珍二十九岁时, 诗中有「我欲收狂渐向禅」, 「一卷金经香一炷,忏君自忏法无边」之句, ( 注 7) 据吴昌绶《定 年谱》,龚自珍学佛的第一导师为江沅 ( 铁君 ),另外与钱林 ( 东父 )、慈风友善, 慈风深于法相宗,钱林对教、律、禅、净均有涉猎。 ( 注 8) 江沅对龚自珍的影响极刻, 道光四年 (1823) 龚自珍给江沅的信上说: 自珍之学,自见足下而坚进,人小贫穷,周以财帛,亦感檀施,况足下教我求无上法宝乎?人小疾痛,医以方药, 亦感恩 233 页力,况足下教我求无上医王乎?人小迷跌,引以道路,亦感指示,况足下教我求万劫息壤?别离已深,违足下督策,掉举转多,昏沉不 。 ( 注 9) 信中对江沅的依重清晰可见。 在这年,龚自珍与江沅、贝墉等, 刊刻唐代华严宗大师宗密所撰《圆觉经略疏》,龚为之作序,并有发愿文。 ( 注 10) 龚自珍与江沅的交往, 至少可追溯至嘉庆二十五年,自珍二十九岁时。 ( 注 11) 自珍三十岁时,作〈能令少年行〉诗中「披衣起展华严筒」,( 注 12) 三十二岁 ( 道光四年 ) 自珍在给江沅的信上说: 「〈行愿品〉久收到」。 龚自珍早年好禅学,他由禅转至教,可能是受到江沅的影响。 江沅逝世时, 龚自珍作诗悼念: 「铁师讲经门径仄,铁师念佛颇得力, 似师毕竟胜狂禅」,其自注又说: 「江铁君是予学佛第一导师」,「千劫无以酬德」。 ( 注 13) 江沅之佛学,学于彭绍升。 彭绍升法名际清,号知归子, 是清代著名的居士,撰〈一乘决疑论〉、《华严念佛三昧论》、 《二林唱和诗》、《居士传》、《善女人传》、《重订西方公据》、《念佛警策》等, 龚自珍曾撰〈知归子赞〉, 对彭际清极为推崇,谓: 「震旦之学于佛者,未有全于我知归子」,并说彭际清是「大菩萨度世示现」, 234 页在这篇赞中, 自珍自称「怀归子」,即感怀知归子之意。 ( 注 14) 龚自珍的佛学思想和《法华经》有密切关系, 虽然在〈阐告子〉一文中,他说四十二岁时 ( 道光十三年 1833),才开始读天台宗书,( 注 15) 但他接触《法华经》,可能早于此, 如道光十一年撰〈诵得生净土陀罗尼记数簿书后〉即谓诵咒灭业,以疾证法华三昧,( 注 16) 道光十二年四十一岁时,读陈 《三千有门颂》,( 注 17) 在这年他曾说〈西铭〉,不如佛经。 ( 注 18) 四十六时 ( 道光十七年 ) 完成他的主要佛学著作, 如《龙藏改证》、重新编定《法华经》、《支那古德遗书》,他并自称在此年九月证法华三昧。 四十八岁时, 辞官南归,特意到嘉兴楞严寺拜紫柏、藕益大师像。( 注 19) 龚自珍接触过佛教的禅宗、 天台宗、华严宗、净土宗、法相宗, 而他的佛学思想和《法华经》有密的关系,如下文所述, 他曾企图以《法华经》综合佛教教义,甚至重新删定《法华经》。

  三、龚自珍对《法华经》的科判

  《法华经》的科判,和对《法华经》的理解有关。 龚自珍在阅读《法华经》的白文, 即感到《法华经》应分为二部,后来读天台智者 235 页的《法华文句》,智者果然亦分为二分,自珍颇有与古贤相合之感, 也增加了不少的自信,在〈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中谓: 吾初读《法华》白文, 审是二分,及见智者《文句》,果判二分。大喜曰: 凡夫知见,乃与大师 合。又读七周,乃言: 智者〈文句〉,大纲举矣,条别未尽也。 吾大意符智者,别出科判。自〈序品〉至〈学无学品〉讫为一会, 以〈安乐行〉为流通; 自〈见宝塔品〉以至〈妙庄严王品〉为一会, 以〈法师功德品〉及〈嘱累品〉为流通。( 注 20) 佛经一般分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部分, 而龚自珍认为《法华经》应分为二会, 甚至认为这二会,是可以分开刊行。《妙法华经》是鸠摩罗什于西元 405 年译出,成为《法华经》流传最广的译本,其品目及龚自珍的科判对照表列如下: (略)

  在龚自珍所分的二会中, 第一会中他认为应删去第十〈法师品〉及第十三〈劝持品〉, 另外将第十一〈见宝塔品〉及第十二〈提婆达多品〉移至第二会,为第二会之序品。 因此, 自珍重新厘定的《法华 》所包含的品目如下: 第一会 :1. 序品;2. 方便品;3. 授舍利弗记并说火宅喻品;4. 须菩提迦叶等说穷子喻品;5. 药草喻品;6. 授迦叶等记品;7. 说大通智胜如来并说化城喻品;8. 授五百弟子记弟子说衣珠喻品;9. 授学无学人记品;10. 安乐行,其中〈安乐行〉为第一会之流通分。 第二会:1. 见宝塔品;2. 授提婆达多记龙女献珠品;3. 从地踊出品;4. 如来寿量品;5. 常不轻本事品;6. 药王本事品 ( 原注: 此品今删少半 );7. 妙音菩萨来往品 ;8. 普门品; 9. 妙庄严王本事品;10. 法师功德品;11. 嘱累品。 第二会中〈分别功德品〉、〈随喜功德品〉、〈如来神力品〉、〈陀罗尼品〉、〈普贤菩萨劝发品〉等品, 龚自珍认为应当删除。( 注 21) 至于应删除的原因, 自珍认为〈法师品〉是「辨士之虚锋,墨士之旁渖」,其中危句甚多,故当删除。 〈劝持品〉则「无意义,非佛语」。 〈分别功德品〉、〈随喜功德品〉则「校量罪福, 最繁重」,而二品「闲文之谆,三十倍于正文,非佛语也」。 〈如来神力品〉则「无实义」,故当删除, 至于〈陀罗尼品〉, 则应别行,不当置于此经中,他说: 「一切经陀罗尼,皆宜别行在密部」。 〈普贤劝法品〉自珍认为是「伪经之最可笑者」, 「凡恫喝挟制之言,皆西竺蛆虫师所为也」, 再者,全经已有〈嘱累品〉为流通分,故全经之后似不应 237 页再以〈普贤品〉为流通分,故予以删除。( 注 22) 道光十七年 (1837) 龚自珍撰〈正译〉, 全文分七节,检讨佛经翻的问题,其中第一节,即讨论《妙法华》,他说: 译者误也。 误奈何?曰: 此书实二部,各有序、正、流通,合并之,误者一。 前经十品,后经十一品,无二十八品, 今二十八品,其七伪也,其一别行也,误者二。二经各有蔓衍,后经尤杂糅,译者不察,误者三。 颠倒失其次,移〈安乐行品〉于后经之间,误者四。 移〈嘱累品〉于〈药王〉〈普门〉诸品之上, 使已没之宝塔,复有言辞, 使未离佛侧之文殊,来自大海,疑惑众生极矣,误者五。 又告之曰: 第五事,晋译、隋译不误。 ( 注 23)

  文中指出《妙法华》的译误有五项:

  1. 误二部经为一部 ;

  2. 今本《妙法华》二十八品中, 〈法师品〉、〈劝持品〉、 〈分别功德品〉、〈随喜功德品〉、〈如来神力品 〉、〈陀罗尼品〉、〈普贤品〉为当删除的伪作;

  3. 《妙法华》前后二经 ( 会 ),各有蔓衍,而后半部经,尤其杂糅,译者似未简别;

  4. 前经之流通分为〈安乐行〉。

  5. 后经之流通分应为〈嘱累品〉, 但此品之前又有其他诸品,不合佛经之体例, 而《正法华》、《添品法华》的最后一 238 页品,均是〈嘱累品〉, 故应将《妙法华》之〈嘱累品〉,移至全经之最未。

  《法华经》分为二个主干, 前半部以〈方便品〉为核心,后半部则以〈如来寿量品〉为中心,( 注 24)《妙法华》由〈嘱累品〉之后诸品, 即由〈药王菩萨本事品〉至〈普贤菩萨劝发品〉为前二核心发展出之后,才再滋生出的。 佛经曾常是如龚自珍所说的「蔓衍」, 就今日学界所知,原始《法华经》, 可能是以〈方便品〉、〈如来寿量品〉为核心,据此而发展的其他诸品, 其间亦经过一相当漫长的岁月, ( 注 25) 因此,龚自珍说「两经各有蔓衍」,是附合史事的。然龚自珍常用「译误」, 来批评佛经的翻译,可能有言过其实之处, 因为佛经的蔓衍,也促成佛经版本的歧异,因此,鸠摩罗什所译的《妙法华》, 和其前之〈正法华〉,及隋译〈添品法华〉之间的差异,是经文版本之不同所造成的。 晋太康七年 (286) 竺法护所译〈正法华〉,( 注 26) 和罗什所译《妙法华》相较, 《正法华》的译出虽较《妙法华》为早, 但在原典的版本上,《妙法华》要早于《正法华》半世纪之久。( 注 27) 《妙法华》〈嘱累品〉之后,尚有六品,正说明这六品是二大主干成立后, 再「蔓衍」出的,而《妙法华》的版本,可以反映出实情。 《正法华》、《添品法华》则是较晚的版本,故将〈嘱累品〉移置于全经之 239 页未。 佛经的形成, 几乎都有一段时间的沉积,也就是说,虽然每部佛经的教义, 都是「一时具现」,但其教义的组成,都是发展的过程,其间有相当一段时间的累积。前述龚自珍在〈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谓: 「智者《文句》, 大纲举矣,条别未尽也。 吾大意符智者,别出科判」,而自珍和智者的科判品目不同何在?

  《法华文句》将《妙法华》分为迹、本二部分, 前十四品 ( 由〈序品〉至〈安乐行〉 ) 是「约迹开权显实」。 由〈从地涌出〉至〈普贤菩萨品〉之十四品, 是「约本开权显实」。 也就是说前十四品是「迹」,后十四品是「本」。「迹」以〈序品〉为序分, 〈方便品〉至〈授学无学人品〉为正宗分,〈法师品〉至〈安乐行〉为流通分。 「本」以〈从地踊出品〉, 至该品弥勒问,佛答之半品为序分,由佛告阿逸多至〈分别功德品〉为正宗分, 由〈随喜功德品〉至〈普贤菩萨品〉为流通分。

  龚自珍将《妙法华》判为二会, 删除《妙法华》中之七品, 移动〈见宝塔〉、〈提婆达多〉、〈嘱累品〉等三品,自珍虽有和天台智者相合之处, 但亦有和智者相异者,若依自珍的分法, 《妙法华》第一会,以譬喻、授记为中心,〈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谓: 〈方便品〉说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说我但一乘,尚无有二,何况有三?此正说之说。 以下乃譬喻说: 一。 火宅喻,二。 药草喻,三。 化城喻。 且说法,且授记,《法华》第一会毕矣。( 注 28)

  原始《法华经》, 是以〈方便品〉,及〈如来寿量品〉为核心,〈方便品〉谓: 「诸佛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亦即为开、示、悟、入众生佛之知见, 而出现于世,因此,佛用种种方便、言辞、譬喻教化众生。 「诸佛以方便力,于一佛乘分别说三」, 其实佛的说法,唯有一佛乘,「尚无二乘, 何况有三?」《法华经》是以授记的方式, 241 页来说明声闻、缘觉,乃至众生皆可成佛。 龚自珍对《法华经》的意旨,可谓掌握住精髓。

  龚自珍认为《法华经》第一会, 以〈方便品〉一佛乘,因缘譬喻、授记为主轴, 前引文中,谓〈方便品〉「以下乃譬喻说: 一。 火宅喻,二。 药草喻, 三。 化城喻,且说法,且授记」。 自珍将《法华经》第一会的譬喻,简化为三喻,他很清楚第一会的譬喻不止三喻, ,若将前述自珍所定第一会品目名称, 和通行《妙法莲华经》作一比对,则会更加清晰:

《妙法华》品名 龚定品名
序品 序品
方便品 方便品
譬喻品 授舍弗记并说火宅喻品
信解品 须菩提迦叶等说穷子喻品
药草喻 药草喻品
授记品 授迦叶等记品
化城喻品 说大通智胜如来并说化城喻品
五百弟子受记品 授五百弟子记弟子说衣珠喻品
授学无学人记品 授学无学人记品
安乐行品 安乐行品

  《法华经》有著名的七喻( 注 29) :1.火宅喻(在〈譬喻品〉); 2. 穷子喻 242 页 ( 〈信解品〉 );3. 云雨喻 ( 〈药草喻品〉 );4. 化城喻 ( 〈化城喻品〉;5. 衣珠喻 ( 〈五百弟子受记品〉 ); 6. 髻珠喻 ( 〈安乐行品 );7. 医师喻 ( 〈如来寿量品〉 ) 。 其中除医师喻在第二会外,其他诸喻均出自第一会。 自珍的科判,除〈安乐行〉外,均特别将诸品的譬喻, 列入品名中。 〈安乐行〉之髻珠喻,龚自珍在品目中,似未特别标示, 但在〈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第十三问中谓: 「 ( 安乐行品〉 ) 说髻珠喻,以申前三喻」,( 注 30) 其「申前三喻」应是指前引第二问中所说的火宅喻、药草喻 ( 云雨喻 ) 、化城喻。

  《法华经》七喻中, 医师喻龚自珍判在第二会,其他六喻, 均在第一会,龚自珍特别注重火宅喻、云雨喻、化城喻, 而髻珠喻则是「以申前三喻」,关于《法华经》譬喻的意含, 印度最权威的解释,是世亲的《妙法莲华经论》,其论谓: 「七种喻,对治七种增上慢心,此义应知」, 诸譬喻对治那七种增上慢人?兹表列于下:

  1. 颠倒求诸功德增上慢心 求天人胜妙境界有漏 以火宅果报 喻对治。

  2 声闻一向决定增上慢心 自言我乘与如来乘等 穷子喻无差别 。

  3. 大乘一向决定增上慢心 无别声闻辟支佛乘 云雨喻 。

  4. 实无谓有增上慢心 实无溺涅盘生涅盘想 化城喻。

  5. 散乱增上慢心 不求大乘, 狭劣心 宝珠喻中生虚妄解 。

  6. 实有功德增上慢心 闻大乘法, 取非大乘 髻珠喻 243 页。

  7. 实无功德增上慢心 闻第一乘,心中不取 医师喻以为第一乘。 ( 注 31)

  然而,中国佛教更通行三周、三根的说法,《妙法莲华经文句》即有三周之说, 三周是指:1. 法说周;2. 譬喻说周;3. 因缘说周,三根: 上根、中根、下根, 为上根人「法说」,为中根人「譬说」,为下根人「宿世因缘说」,( 注 32) 释迦有善巧方便, 为不同根器的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为众生授记,确是《法华经》前半部的宗旨。

  龚自珍根据天台宗三周三根之论, 于〈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第三十四问谓: 「就三周而论, 为上根说法,授上根记,初善也; 为中根说法,授中根也, 中善也; 为下根说法,授下根记,后善也」,文中初善、中善、后善, 本于《妙法华》〈序品〉,就《法华经》全经 ( 指今本《妙法华》之前半部 ) 而论,〈方便品〉谓佛以一大事因缘,教化众生,是授上根记之初善, 而「三周譬喻,中善也」,至于〈安乐行品〉,说髻珠喻,则为后善,为全经之终了。 ( 注 33)

  龚自珍认为《法华经》是以一乘佛教为中心, 因众生的根器不同,而有种种方便。 将《妙法华》〈安乐行〉之前的〈见宝塔〉、〈提婆达多〉二品移至后半部, 另外删除了〈法师品〉, 如此,龚自珍认为《法华经》的原貌,是以〈方便品〉为核心,以种种譬喻、授记为其内容。

  《妙法华》有二核心,一者以〈方便品〉为核心,另一则以〈如 244 页来寿量〉为主,为学者的共见。龚自珍亦承认后半部是以〈如来寿量〉为正宗分,〈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第十七问,说明《法华经》后半部的大纲及品目,他说: 其文以多宝佛为主,以塔见塔没为首尾,又以下方海众为由绪,以〈如来寿量〉为正宗,如智者说。又十一品中龙女也、药王也、常不轻也、妙音也、观世音也、妙庄严王、此六人者,皆证明如来量者也。以六重证明之,以六番指点之,以六事敷演之,以前经例之,此皆不说之说。〈如来寿量〉是正说之说。又第十一品亦名〈多宝塔灭品〉,多宝佛为证明之始,为证明之终。( 注 34) 《妙法华》后半部,以多宝佛之塔出现为主轴,而〈见宝塔品〉则将过去久远佛多宝如来,和现在佛释迦如来,并坐于同一莲花座, 将该经带入高潮,而〈如来寿量〉也说明释迦是永远之佛, 释迦的入灭,则是种方便,该品谓: 「我本行菩萨道所成寿命, 今犹未尽,复倍上数」,释迦佛「今非实灭度」, 然则历史的释迦佛入灭,是释迦「以是方便教化众生」。 《妙法华》后半部,以过去久远多宝如来,来说明佛寿命之无量。 以〈见宝塔〉为始,而将《妙法华》之〈嘱累品〉移置最后, 龚自珍并认为〈嘱累品〉,可更品名为〈多宝塔灭品〉。( 注 35)

  《妙法华》后半部之宗旨龚自珍引用《正法华》、 《添品法华》之最后一品为证, 认为〈嘱累品〉,置于最后,才是正确的,〈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第十四 245 页问谓: 依晋、隋两译, 以正秦译,不亦可乎?此一端可正全经之颠倒窜乱,非阿难原文矣。 又此品佛明言多宝佛塔,迁可如故, 法会遂散,而下品〈药王品〉中,多宝佛赞宿王华何哉? 〈普门品〉中观世音以一分璎珞供多宝佛塔又何哉?其倒置不屑辩矣。( 注 36)

  四、《法华经》后半部,既以如来寿量为主,龚自珍的意见,不能说无见地。

  龚自珍认为《妙法华》的后半部, 与前半部是两部经,天台智者大师,以「迹」、「本」,来关连《妙法华》的二个主题,龚自珍虽赞成天台「迹」( 前半部 ) 中有本,「本」 ( 后半部 ) 中有迹,( 注 37) 但龚自珍反对是由「迹」中生「本」,《妙法华》前、后二会,是二部经, 如〈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第二十一问谓:

  问: 使与前经衔尾相承,由迹生本可乎?

  答:不可。各自为经。(注38)既如此,则半部的经名为何?自珍认为其经名,可定为《平等大慧经》,亦可命名为《释迦寿量经》、《多宝佛出现经》、《多宝佛证明246页释迦寿量经》等。(注39)若果如自珍所谓《妙法华》之后半部,应是另一经,则佛经的通例,经首是以「一时我闻」开经,但《妙法华》〈见宝塔〉之首为「尔时」,对于此一反驳,龚自珍的回答是:

  问: 〈见宝塔品〉以尔时二字发端耶?答: 必有如是我闻, 必有序法会云云,必有当说《妙法莲华经》云云,译主欲衍尾,因删之矣。( 注 40) 自珍认为〈见宝塔〉之首, 必有「如是我闻」,是翻译的过程中被删除。 罗什未必如自珍所说删除了「如是我闻」,但原始《法华经》的后半部有「如是我闻」,亦有可能。 《萨昙分陀利经》其内容大致和今本《妙法华》之〈见宝塔品〉,及〈提婆达多〉相当,( 注 41)《萨昙分陀利经》可能是比鸠摩罗什所用的《妙法华》更早的版本, 萨昙分陀利是梵文 saddharmapund arika 之音译,萨昙译为「正法」或「妙法」,而分陀利则为莲花之意。 《萨昙分陀利经》确有「闻如是」, 及序法会处、人,凡此似可作自珍主张《妙法华》之后半部, 确为独立一经之佐证,但经名则可能非如自珍所说,其经名仍为《法华经》。

  龚自珍认为《妙法华》之前半部, 及后半部,虽是二经, 但不是不相关的两部,二经既可分开,亦可合而为一,他说二经「合而读之, 用证三昧,分而读之,用证三昧,无不可者」, ( 注 42)《妙法华》的 247 页后半部, 龚自珍删除了〈劝持品〉、〈分别功德品〉、〈随喜功德品〉、〈如来神力品〉、〈陀罗尼品〉、〈普贤劝法品〉, 另外将〈法师功德品〉移置为全经的倒数第二品,而龚自珍说明了删除及移置的原因,本文已述于前节。

  若再读上述自珍所删诸品经文, 当可发现诸品,都是在宣说, 受持经典的功德,如〈劝持品〉谓: 「我等于佛灭后,当奉持、读诵、说此经典」。 〈分别功德品〉谓: 「若有受持、读诵、为他人说,若自书, 若教人书,供养经卷,不须复起塔寺及造僧坊供养众僧」, 「广闻是经,若教人闻,若自持, 若教人持,若自书,若教人书,若以华香、璎珞、幢幡、缯盖、香油、酥灯供养经卷,是人功德无量无边, 能生一切种智」。 〈随喜功德品〉则谓以一切乐具,施于四百万亿阿僧只世界六趣众生之功德, 不如第五十人闻《法华经》一偈随喜功德之百千万分之一。 〈如来神力品〉: 「如来一切甚深之事, 皆于此经宣示显说」,「应一心受持、读诵、解说、书写、如说修行」,若经卷所在之处, 皆应起塔供养。 〈普贤菩萨劝发〉: 「求索者、受持者、读诵者、书写者, 欲修习是《法华经》,于三七日中,应一心精进,满三七日已, 我当乘六牙白象 ( 现前说法 ) 」,若有人批评受持《法华经》, 不管其批评是否为真实,此人现世得白癞病, 若有人轻笑受持《法华经》者,其人当世世牙齿疏缺,丑唇、 平鼻、手脚缭戾、眼目角睐、身体臭秽、恶疮脓血、水腹、短气、诸恶重病。 于此,不难看出,龚自珍所删除的诸品,都和经卷受持、经卷崇拜有关。 这可能和龚自珍认为《法华经》后半部, 应以佛塔为主有关,他认为《法华经》的后半部, 是以多宝佛塔之出现──〈见宝塔品〉为始,以多宝佛塔还没──〈嘱累品〉为终。

  整部《妙法华》中, 有佛塔崇拜、经卷崇拜、塔经和合崇拜等三 248 页种宗教崇拜形态。 前半部的〈授记品〉即是以佛塔崇拜为主,如谓: 我今语汝, 是大迦旃延于当来世,以诸供具养奉事事八千亿佛,恭敬尊重。 诸佛灭后,各起塔庙高千由旬…… 众华、 璎珞、涂香、末香、烧香、缯盖、幢幡、供养塔庙。

  塔的崇拜在佛教中起源甚早,和大乘佛教的关系,至今学界仍有不同意见,不过塔的崇拜,可能要早于经卷崇拜,而早期塔内所供奉的,则是舍利。

  在较晚期的般若系经典, 即已有经卷崇拜,如鸠摩罗什译《大品般若经》, 即明白宣示经卷供养,要胜过舍利塔供养,如谓: 佛告释提桓因言,  尸迦! 若满 浮提,佛舍利作一分, 复有书般若波罗蜜经卷作一分,二分之中汝取何所?释提桓因白佛言: 世尊!( 略 ) 二分之中, 我宁取般若波罗卷。 何以故?世尊! 我于佛舍利非不恭敬,非不尊重,世尊! 以是舍利从般若波罗蜜中生。( 略 )

  佛告释提桓因言: 如是! 如是!  尸迦,若善男子, 善女人,书般若波罗蜜经卷供养恭敬香花,乃至幡盖。 若复有人书般若波罗蜜经卷, 与他人令学,是善男子,善女人,其福甚多。( 略 ) 善男子,善女人,欲供养现在佛,恭敬尊重赞叹花香乃至幡盖,当供养般若波罗蜜。 ( 注 43) 249 页

  经卷供养为大乘运动,开创了一些新的契机。《妙法华》〈法师品〉, 即是以经卷供养,作为创作经典的指导原则,如谓「于此经卷敬视如佛」, 而由〈法师品〉亦开始转以《法华经》授记, 如该品谓: 「 ( 大众 ) 咸于佛前闻妙法华经一偈一句, 乃至一念随喜者,我皆与授记,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只要有人受持、读、诵、解说、书写《法华经》, 即「应以如来供养而供养之」,此品既名〈法师品〉,所谓法师, 应指能受持、读、诵、解说、书写《法华经》者。〈法师品〉又说能为人说《法华经》一句者,此人为「如来使」,是如来所遗。 〈法师品〉在龚自珍的科判,认为是应予以删除的。 如此,龚自珍似未体会出,经卷供养所可能发展出的新内涵。

  在《妙法华》中, 除了有经卷崇拜、佛塔崇拜外,更能反应出其特色的是经塔合和的崇拜。 〈法师品〉有强烈的经卷供养观外, 其实仍会归为经塔合和供养,如〈法师品〉之未, 释迦嘱咐药王菩萨时说: 药王! 在在处处, 若说、若读、若诵、若书、若经卷所住处, 皆应起七宝塔,极令高广严饰,不须复安舍利。所以者何?此中已有如来全身。塔原是放置舍利供奉的, 而在经塔和合供养的新崇拜方式中, 产生了新的解释,认为经就是佛的舍利,故不须放置舍利。

  严格地说,《妙法华》是以经塔和合为主轴,〈法师品〉在全经中转以经卷授记, 而后半段则以经塔合和,而接下来的〈见宝塔品〉则说多宝佛的舍利全身塔, 「为听是经故,踊现其前为作证明」, 在〈分别功德品〉说: 「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是经典者,为已起 250 页塔,造立僧坊, 供养众僧」, 虽可见其经卷供养的取向,但仍不失其经塔合和的本质。

  龚自珍将《法华经》的后半部, 判为以多宝佛为核心,颇有见地, 但删除一些经卷供养的品目,则似有将《法华经》后半部理解为佛塔供养之嫌。

  龚自珍对《妙法莲花经》的科判, 有其新颖之处,但删除的品数, 达七品之多,不可不谓为「强悍」,他在〈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之末谓: 问: 子重定《法华》之文, 悍如此, 不问罪福乎?答: 凡我所说,不合佛心,凡我所判, 不合阿难原文,我为无知, 我为妄作,违心所安,诳彼来学,我判此竟,七日命终,坠无间狱,我不悔也。 如我所言, 上合佛心,我所科判,上合阿难原文,佛加被我, 智者大师加被我,我疾得法华三昧,亦得普见一切色身三昧, 现生蒙佛梦中授记,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注 44) 可见他对自己的理解相当有自信, 〈妙法莲华经四十二问〉作于道光十七年 (1837) 正月,该年九月二十三日, 龚自珍「闻茶沸声,披衣起,菊影在扉,忽证法华三昧」,( 注 45) 道光二十年, 他写〈己亥杂诗〉仍谓「鸠摩枉译此经 ( 《妙法华》 ) 来」。由此,可见龚自珍对他所删定的〈〈法华经》颇为坚持。 251 页 喜欢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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