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重庆北碚缙云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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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缙云寺，当然得从那块掩映在斑驳树影里的硕大石照壁开始!

—缙云寺石照壁

照壁，中国古代大型建筑门前矗立的一块墙壁，多为石质，雕刻着图案，起照看建筑的作用。中国最著名的照壁，当然是故宫里的九龙壁。缙云寺山门前，也有这样一块硕大的石照壁。石照壁上分区域雕刻着不同图案，两边是菱形的荷花纹，下方有佛教吉祥物大象，双狮扑绣球。主题呢，是一只神兽，身附鳞甲，脚踏祥云，傍着芭蕉树。这是什么神兽?民国初期的寺僧说这是猪化龙。其实细看那蹄子，是典型的鹿蹄，再看后腿，健硕而踡曲，典型的鹿腿，可不是肥硕的猪肚!这分明是有鳞甲的鹿身。头部像是龙头，有角，但远没有现在我们常见的龙头造型丰富。鹿身龙头，披麟长角，这是什么?这就是中国传说数千年的神兽麒麟。它的造型古朴，那是因为年代久远，这在1939年9月，由时任艺术史学会秘书的东方艺术史研究专家常任侠先生考证，这叫芭蕉麒麟图，是唐朝时期的作品，不晚于晚唐，距今一千一百年以上了。因为在那以后，各种造型，尤其是龙头，开始繁复，才逐渐变成今天的样子。再说芭蕉。芭蕉本是热带植物，从汉朝开始由东南亚进入我国，在南北朝时跨过长江，到唐宋时期，黄河流域都种有不少芭蕉。香蕉入口，芭蕉入诗。更为宽大肥厚的芭蕉叶，更富有诗意。与其有关的诗文则数不胜数，诸如雨打芭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旋种芭蕉听雨声。另一方面，在佛理中，芭蕉又是“空”的代表，佛经里佛祖多次引用。什么是空?如果把芭蕉层层剥开，却找不到主干、本质，这就是空。为什么用芭蕉比喻空，而不用空空如也的手心，或空空的箱子，那只有大家去自行理解了。

芭蕉麒麟图

其实，这个芭蕉麒麟图，在山下缙云寺的下院温泉寺，也有，并且有两幅。一幅在戏鱼池小石桥的栏杆上，一幅已残破，在整修温泉寺下水道时发现被用作石壁。一幅以芭蕉麒麟图为主题的石照壁，开启了我们的缙云寺之旅。回头看来路上的桥，那是1953年缙云山修公路时，改建的石基钢筋水泥桥。以前，这里是一座小石桥，年代久远，不知其始。一千年前，一位璧山县的穷苦少年，叫冯时行，没钱读书，就到缙云寺，那时叫崇教寺，来读书。他时常在这小石桥上，迎着朝阳背书。反复诵读、逐步理解叫洛诵，人们也就把这座石桥称为洛阳桥。后来，冯时行考中状元。在上面缙云寺旁边不远，有一口大井，像个池子，传说当年冯时行在缙云寺读书时，常到池中洗墨，故称“洗墨池”。七十年前用青石砌成八边形井栏，称为八角井，井深10余米，常年不涸。

——缙云寺旁八角井

古时的寺庙，时常办有义学，为穷人提供免费的学习机会，也常为迁客骚人提供食宿。还有两位明朝大学士，江朝宗和王应熊，少年时也在缙云寺读过书。另外，在山下温泉寺，地处交通要道，留下的名士诗文就更多了。冯时行中了状元，踏上仕途，却因反对秦桧的议和政策而几起几落。他曾回到家乡，在缙云山办起缙云书院，让贫苦儿童有上学的机会。继续我们的缙云寺之旅吧。在从石照壁登临缙云寺的长长石阶上，高耸着一座由一对青狮守护着的巨大石牌坊。

——缙云寺石牌坊

石牌坊是明朝皇帝所赐。万历三十年立，这就是说，缙云寺，算皇家寺庙了。在这当年的荒山野岭中，矗立着一座皇家寺庙，足可说明当时的尊荣了。

这座石牌坊由青石砌成，高6米，宽5米，雕有鸟兽等纹饰图案。正面上层嵌有“圣旨”二字，下层为“迦葉道场”的四字额匾，再来看背面，上层嵌有“敕谕”二字，下层为“缙云胜境”。坊上题字，都是皇帝御笔。“迦葉道场”是万历皇帝题写，“缙云胜境”是1407年，即永乐五年，明成祖御题。

——缙云寺石牌坊背面

大家知道，佛教人物中，有两个迦叶，迦叶佛和迦叶尊者。云南大理鸡足山是迦叶尊者的道场，缙云寺是迦叶佛的道场，并且是全国唯一一个。看了石照壁，石桥，石牌坊，我们继续往上走。中国的古代建筑，大多是木结构，所以难以长期保存。但我们有很多石雕作品，传承上千年。像在缙云寺，就有千年的石照壁，千年的石碑，而最老的，是南北朝梁代的金刚力士像，也就是普通说的四大天王，有一千三百多年了，1932年在寺后的泥土中挖出来，现保存于重庆博物馆。

——缙云寺出土一千三百年前石雕四大天王之一

自古山寺一体。说缙云寺，离不开缙云山;讲缙云山，绕不开缙云寺。缙云山的形成，开始于大约7000万年前的白垩纪末期，而恐龙也是从这个时期起逐步灭绝。在缙云山下金刚碑，就发现过恐龙化石。强烈的地壳运动“燕山运动”后，有了华蓥山系。到距今约2000万年的第三纪，四川盆地形成，华蓥山又被挤断，有了嘉陵江，曾被称作巴水。在这里形成三个峡谷，沥鼻峡，温汤峡，观音峡，统称巴峡。华蓥山断开的这一头，就是缙云山，古称巴山。

——乾隆版巴县志关于缙云山记载

缙云山地理位置是东经106°29’，北纬29°49’，在重庆市中心北偏西方向约60公里，距北碚城区4公里。由嘉陵江温汤峡起，横亘百多公里，在江津油溪镇抵达长江。这一头，也叫凤凰山。那一头，也叫华盖山。缙云山曾经是巴县与璧山县的分界山，一边属巴县，一边是璧山县。刻在石壁上的界标至今还在。

——缙云山上巴县与璧山县界碑

缙云山名字的由来，有三种说法。一为因此处云彩白多赤少，故名缙云。一为黄帝往炼石于缙云堂。于地炼丹，时有非红非紫之云见，是曰缙云，因名缙云山。一为因人得名，黄帝时因有云成为祥瑞，故以云纪事。春官为青云，夏官为缙云，秋官为白云，冬官为黑云，中官为黄云。这缙云氏，是黄帝手下的夏官，其子作恶，被黄帝发配这里，故名缙云。缙云山有著名的九峰，因其山形、走向和日出日落而得名，也是缙云山人文精华所在。大家请看那些山峰，有塔的那座，就是香炉峰，那边是朝日峰，这边是狮子峰，再过来是聚云峰，然后是猿啸峰、莲花峰、宝塔峰、玉尖峰、夕照峰，各峰形态迥异，各具特色。其最高峰是海拔919米的玉尖峰，风景最秀丽的是狮子峰。缙云寺在聚云峰下。

——道光版重庆府志缙云山的记载

缙云山群峰耸翠，峥嵘排空；茫茫林海，植物繁茂；云雾萦绕，郁绿葱葱。曾被誉为川东小峨嵋。以九峰为中心，设立了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大量珍稀保护植物，其中有38种用缙云二字加以命名。数百年的古树随处可见，有红豆树，水杉。像这颗无患子树，立在缙云寺天王殿前，有近四百年了。侧面那颗，是有八百年树龄的银杏树。在大雄宝殿后，还有两株三百多年的桂花树。无患子树高大挺拔，枝叶茂密。树干通身都富含天然皂素，具有很强的清洁作用，又不污染环境水源。以此木制作的木棒，被认为有驱鬼作用。其果实的核，也被称为无患子，据说释迦牟尼佛就用无患子制成的佛珠作念珠。从这条路过去，有塔园，就是供奉高僧舍利的地方。现在有破空，太虚，法尊，正果，竺霞，惟贤的塔陵。那后面的山坡上，是历代僧人的墓地。再往上几十米，就是香炉峰下的相思岩，石上凿有岩墓，应该是北宋时期所凿。

——相思岩北宋塔墓